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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第1页）

那刘老老入了坐，拿起箸来，沉甸甸的不伏手，原是凤姐和鸳鸯商议定了，单拿了一双老年四楞象牙镶金的筷子给刘老老。刘老老见了，说道：&ldo;这个叉巴子，比我们那里的铁锨还沉，那里拿的动他?&rdo;说的众人都笑起来。

只见一个媳妇端了一个盒子站在当地，一个丫鬟上来揭去盒盖，里面盛着两碗菜，李纨端了一碗放在贾母桌上，凤姐偏拣了一碗鸽子蛋放在刘老老桌上。

贾母这边说声&ldo;请&rdo;，刘老老便站起身来，高声说道：&ldo;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rdo;说完，却鼓着腮帮子，两眼直视，一声不语。

众人先还发怔，后来一想，上上下下都一齐哈哈大笑起来。湘云掌不住，一口茶都喷出来。黛玉笑岔了气，伏着桌子只叫&ldo;嗳哟&rdo;。宝玉滚到贾母怀里，贾母笑的搂着叫&ldo;心肝&rdo;。王夫人笑的用手指着凤姐儿，却说不出话来。薛姨妈也掌不住，口里的茶喷了探春一裙子。探春的茶碗都合在迎春身上。惜春离了坐位，拉着他奶母，叫&ldo;揉揉肠子。&rdo;地下无一个不弯腰屈背，也有躲出去蹲着笑去的，也有忍着笑上来替他姐妹换衣裳的。独有凤姐鸳鸯二人掌着，还只管让刘老老。

刘老老拿起箸来，只觉不听使，又道：&ldo;这里的鸡儿也俊，下的这蛋也小巧，怪俊的。我且得一个儿!&rdo;众人方住了笑，听见这话，又笑起来。贾母笑的眼泪出来只忍不住，琥珀在后捶着。贾母笑道：&ldo;这定是凤丫头促狭鬼儿闹的!快别信他的话了。&rdo;那刘老老正夸鸡蛋小巧，凤姐儿笑道：&ldo;一两银子一个呢!你快尝尝罢，冷了就不好吃了。&rdo;刘老老便伸筷子要夹，那里夹的起来?满碗里闹了一阵，好容易撮起一个来，才伸着脖子要吃，偏又滑下来，滚在地下。忙放下筷子要亲自去拣，早有地下的人拣出去了了。刘老老叹道：&ldo;一两银子，也没听见个响声儿就没了!&rdo;

众人已没心吃饭，都看着他取笑。贾母又说：&ldo;谁这会子又把那个筷子拿出来了，又不请客摆大筵席!都是凤丫头支使的，还不换了呢。&rdo;地下的人原不曾预备这牙箸，本是凤姐和鸳鸯拿了来的，听如此说，忙收过去了，也照样换上一双乌木镶银的。刘老老道：&ldo;去了金的，又是银的，到底不及俺们那个伏手。&rdo;凤姐儿道：&ldo;菜里要有毒，这银子下去了就试的出来。&rdo;刘老老道：&ldo;这个菜里有毒，我们那些都成了砒霜了!那怕毒死了，也要吃尽了。&rdo;贾母见他如此有趣，吃的又香甜，把自己的菜也都端过来给他吃。又命一个老嬷嬷来，将各样的菜给板儿夹在碗上。

一时吃毕，贾母等都往探春卧室中去闲话，这里收拾残桌，又放了一桌。

刘老老看着李纨与凤姐儿对坐着吃饭，叹道：&ldo;别的罢了，我只爱你们家这行事!怪道说，&lso;礼出大家&rso;。&rdo;凤姐儿忙笑道：&ldo;你可别多心，才刚不过大家取乐儿。&rdo;一言未了，鸳鸯也进来笑道：&ldo;老老别恼，我给你老人家赔个不是儿罢。&rdo;刘老老忙笑道：&ldo;姑娘说那里的话?咱们哄着老太太开个心儿，有什么恼的!你先嘱咐我，我就明白了，不过大家取笑儿。我要恼，也就不说了。&rdo;鸳鸯便骂人：&ldo;为什么不倒茶给老老吃!&rdo;刘老老忙道：&ldo;才刚那个嫂子倒了茶来，我吃过了，姑娘也该用饭了。&rdo;凤姐儿便拉鸳鸯坐下道：&ldo;你和我们吃罢，省了回来又闹。&rdo;鸳鸯便坐下了，婆子们添上碗箸来，三人吃毕。

刘老老笑道：&ldo;我看你们这些人，都只吃这一点儿就完了，亏你们也不饿。

怪道风儿都吹的倒!&rdo;鸳鸯便问：&ldo;今儿剩的不少，都那里去了?&rdo;婆子们道：&ldo;都还没散呢，在这里等着，一齐散给他们吃。&rdo;鸳鸯道：&ldo;他们吃不了这些，挑两碗给二奶奶屋里平丫头送去。&rdo;凤姐道：&ldo;他早吃了饭了，不用给他。&rdo;

鸳鸯道：&ldo;他吃不了，喂你的猫。&rdo;婆子听了，忙拣了两样，拿盒子送去。鸳鸯道：&ldo;素云那里去了?&rdo;李纨道：&ldo;他们都在这里一处吃，又找他做什么?&rdo;

鸳鸯道：&ldo;这就罢了。&rdo;凤姐道：&ldo;袭人不在这里，你倒是叫人送两样给他去。&rdo;

鸳鸯听说，便命人也送两样去。鸳鸯又问婆子们：&ldo;回来吃酒的攒盒，可装上了?&rdo;婆子道：&ldo;想必还得一会子。&rdo;鸳鸯道：&ldo;催着些儿。&rdo;婆子答应了。

凤姐等来至探春房中，只见他娘儿们正说笑。探春素喜阔朗，这三间屋子并不曾隔断，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堆着各种名人法贴，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的白菊。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联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

案上设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傍边挂着小槌。那板儿略熟了些，便要摘那槌子去击，丫鬟们忙拦住他。他又要那佛手吃，探春拣了一个给他，说：&ldo;玩罢，吃不得的。&rdo;东边便设着卧榻拔步床，上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的纱帐。板儿又跑来看，说：&ldo;这是蝈蝈，这是蚂蚱。&rdo;刘老老忙打了他一巴掌，道：&ldo;下作黄子!没干没净的乱闹。倒叫你进来瞧瞧，就上脸了!&rdo;打的板儿哭起来，众人忙劝解方罢。

贾母隔着纱窗后往院内看了一回，因说道：&ldo;后廊檐下的梧桐也好了，只是细些。&rdo;正说话，忽一阵风过，隐隐听得鼓乐之声。贾母问：&ldo;是谁家娶亲呢?这里临街倒近。&rdo;王夫人等笑回道：&ldo;街上的那里听的见?这是咱们的那十来个女孩子们演习吹打呢。&rdo;贾母便笑道：&ldo;既他们演，何不叫他们进来演习，他们也逛一逛，咱们也乐了，不好吗?&rdo;凤姐听说，忙命人出去叫来，赶着吩咐摆下条桌，铺上红毡子。贾母道：&ldo;就铺排在藕香榭的水亭子上，借着水音更好听。回来咱们就在缀锦阁底下吃酒，又宽阔，又听的近。&rdo;众人都说好。贾母向薛姨妈笑道：&ldo;咱们走罢，他们姐妹们都不大喜欢人来，生怕腌臜了屋子。咱们别没眼色儿，正经坐会子船，喝酒去罢。&rdo;说着，大家起身便走。探春笑道：&ldo;这是那里的话?求着老太太、姨妈、太太来坐坐还不能呢!&rdo;贾母笑道：&ldo;我的这三丫头倒好，只有两个玉儿可恶。回来喝醉了，咱们偏往他们屋里闹去!&rdo;说着众人都笑了。

一齐出来走不多远，已到了荇叶渚，那姑苏选来的几个驾娘早把两只棠木舫撑来。众人扶了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刘老老、鸳鸯、玉钏儿上了这一只船，次后李纨也跟上去。凤姐也上去，立在船头上，也要撑船。贾母在舱内道：&ldo;那不是玩的!虽不是河里，也有好深的，你快给我进来。&rdo;凤姐笑道：&ldo;怕什么!老祖宗只管放心。&rdo;说着，便一篙点开，到了池当中。船小人多，凤姐只觉乱晃，忙把篙子递与驾娘，方蹲下去。然后迎春姐妹等并宝玉上了那只，随后跟来。其馀老嬷嬷众丫鬟俱沿河随行。宝玉道：&ldo;这些破荷叶可恨，怎么还不叫人来拔去?&rdo;宝钗笑道：&ldo;今年这几日，何曾饶了这园子闲了一闲，天天逛，那里还有叫人来收拾的工夫呢?&rdo;黛玉道：&ldo;我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只喜他这一句：&lso;留得残荷听雨声。&rso;偏你们又不留着残荷了。&rdo;宝玉道：&ldo;果然好句，以后咱们别叫拔去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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