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瑾睁大了眼睛,虽说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陆以克开口的时候,还是愣怔住了,“他在哪?”“我也不知道。”陆以克说道,“我只是偶然遇到过一次,但我能确信你和季瑜之间的差别。”季瑾和陆峙从检察院离开,那个陪同他们前来的公安上的人员还在努力劝慰着他们要放平心态。但此时此刻季瑾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他再次想起那张陆峙用火焰烧灼过的那张纸,已经确信无疑是弟弟的笔迹。是啊,柠檬汁。他的弟弟已经这样隐晦地向自己传达着消息:那是季瑾第一次接触密码加密,只要把鲜柠檬汁和水混合,再灌到钢笔的墨囊,书写出来的字用火焰烧灼才会显形。他们初中高中不在一个班级,天天传小纸条的时候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加密。自己怎么会忘了呢?季瑾想起学生时代,季瑜在写小纸条的时候,总是爱在边边角角上写着各种线索,要合在一起用密码解密。……等等。那张纸上绝对不可能只有这样一条线索!陆峙看到季瑾的神情焦急,几次都差点摔倒在地,有些担忧,但还是跟在季瑾的身后。季瑾连鞋都没有脱就直接奔向了那张白纸的存放处,他颤抖的手几乎拿不稳打火机,几次都没有打上火,最后还是匆匆赶来的陆峙稳下季瑾的心绪,帮他重新烤一烤这张有着诡异字迹的纸团。陆峙小心翼翼地掌控着火焰,争取将每个角落都照顾得到。果然如季瑾所料,白纸的四角上开始出现无规律的数字,就这样凌乱地散在上面。“这是什么意思?”陆峙皱了下眉头,虽然他不像季瑾那样能够熟练地掌握密码,但最基本的解密规则他还是懂一点。如果像现在这样只有单纯的数字,没有参照的密码本,他们又该怎么样才能知道传信人在讲什么?他看向季瑾,却发现对方看着这一切,脸上的神情居然有些恍惚。陆峙似乎听到季瑾低语了一声,连忙竖起耳朵,却只见对方像是梦游似的站起身来,嘴里念叨着什么。“陆峙,你还记得周川吗?”他听见季瑾的声音,“你曾经在调解室拿着录像指控我是季瑾,因为我和周川正在研究一段密码。”“……栅栏密码先把要加密的明文分为n组,然后从左到右竖向读取,形成一段无规律的话,形成密文。栅栏密码中的栏目数即为组数。”周川的声音在回忆里响起,“你看,就是这样。”当时的季瑾从未想过,自己真的能在现实里随便偶遇到了懂得密码的人,而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周川的存在只是给自己提供线索。陆峙微微张大了嘴巴:“这是加密方式,那对应的密码本呢?”“去帮我拿一张纸。”季瑾的声音有些发抖,“还有笔。”陆峙不明所以,立刻拿了纸笔过来,看到季瑾紧闭双眼片刻,把一大段他看不懂的法语默在纸上。《情人》。封皮已经没有了,第一页就是那张写满密密麻麻的注释。那张附页很薄,上面的内容却是巨量的。当时的季瑾为了不在齐曜面前露出破绽,是特意看过这本书的。那上面古怪字体分布的字句,被季瑾从记忆里一点一点默出在纸上。即便是季瑾的记忆力超群,但是想要默写出一门生疏语言的注释分布和位置,也是对季瑾的一门挑战。他的额上几乎全是汗,整个人都有些虚脱,但依然还是拿起笔,在白纸上按照栅栏密码,开始进行解密。他的弟弟设下了一场只有季瑾才能解开的迷局。陆峙不敢打扰季瑾,但对方解开谜底的速度却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快。答案是一个地点。陆峙看到那个地点立刻脸色一变,甚至季瑾都没打开地图搜索,他便立刻沉声说出了答案:“我知道这是哪里。”在季瑾被宣告死亡的那些天,陆峙不肯相信这个事实,曾沿着那条河流上下搜寻。而这个地点,正是那条河流的下游。两个人立刻报警,然后果断地开车向季瑜给定的地点前去。“啊啊啊啊!!”温云云看着眼前这张和自己师父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发出了尖叫,但很快就被季瑜捂住了嘴。对方的神情很是冷淡,只是当着她的面再次拿出了那把锋利的刀。温云云惊恐地挣扎着,对方似乎很享受她这样畏惧的神情,但也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松开了手。“你,你是谁……”温云云几乎都喘不过气来,她的声音都在发抖,“你怎么和我师父长得一模一样。”“因为我才是季瑜啊。”季瑜说道,“季瑾的故事我也听了,那在你去死之前,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因为你本来应该姓陆。”“那我和陆知熙是什么关系?”这件事显然在温云云的意料之中,她并没有表现得非常震惊,只是继续询问了下去,“我看到过他母亲的照片,我和他的妈妈长得有点像。”“那是因为你才是陆家二房的亲生孩子。”季瑜的语气依然非常平静,“但是当时的二房需要一个男孩子来掌权,他们夫妻之间签订了协议,如果生不出男孩,你的亲生母亲就会被休弃。”“陆知熙不过是你的母亲随便找来替换太子的狸猫。”季瑜说道,“而你,是陆家二房的血脉。”温云云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巨量的信息,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但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绝望地看着拿着刀的男人越走越近,声音嘶哑地说道:“那你为什么要杀我?”“我,我和你无冤无仇,我师父是你哥哥……你为什么要杀我?”“无冤无仇……”季瑜低了下头,似乎是笑了一声,“陆小姐,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温云云满脸惊恐地看着季瑜走向自己,浑身上下却全都被捆着,连挣动都不能。“冤有头,债有主。”季瑜说道,“是啊,你的父亲用药迷奸了我,把我囚禁在他的居所,甚至还毁掉了我的腺体……是你父亲毁掉了我,我已经找过他算账了,你作为他的女儿,又怎么不能替你父亲分担一下他的罪孽?”温云云几乎要哭出来了:“我从来没见过他,我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但季瑜并没有听她说话,只是自顾自地说起来:“陆家所有的人都不无辜,你是他的血脉,虽然他不会在乎你的死活,但杀了你们这些人,我的心里才会好受一些。”“我在公安门口几乎头都要磕破,可是我连门都进不去。检察院的保安已经把我当成了疯子,看到我就喊人把我打出去。再后来,我终于能伪装着走进司法的大门,可当年所有的犯罪证据却都已经被人销毁,我连案都立不了。”季瑜的声音非常平静,仿佛这些绝望的过去都好像别人的一样,“于是我终于想通了。就算立了案,他大不了只蹲几年局子,过一段时间就出来了。他有着权势和地位,有着阖家团圆的幸福,就算蹲了局子照样能风生水起,说不定只要他活着,我和我的哥哥都要被他迫害。”“所以,法律做不到的事情,那我就来做。”季瑜说道,“法律不杀他,那就让我来杀。”“至于你们陆家的人,早晚都要死。”温云云看着季瑜擦着自己手里的刀,害怕地闭上眼睛时,却听到对方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听完了吗?这就是我所经历的一切,亲爱的哥哥,你还要藏多久呢?”陆峙和季瑾从木屋的外面走进,他们第一眼就看见了被季瑜正挟持着的温云云,此时正狼狈地倒在地上。“哥。”季瑜望着眼前的人,牵了下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从小到现在,我出的谜题,只有哥你能解开。”季瑾看见季瑜的那个笑,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弟弟像眼前这样鲜活的表情,他颤抖着想上前,却被陆峙紧紧抓住。“瑾哥,他手里有刀。”陆峙低声说道,“他已经不是你想象里的那个季瑜了。”即便陆峙压低了声音,但季瑜站得离他们并不远,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冷笑了一声,锋利的眼睛看向了陆峙:“我和我哥说话,你能不能先闭嘴?”说完他又换了一张脸,流露出让季瑾心碎的那种脆弱表情:“哥,他凶我,你能不能站到我这里来?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很害怕……”陆峙和温云云看着这一幕简直都傻眼。那个沾着满手鲜血的疯子在季瑾面前装起可怜,谁会信啊。但让他俩都没有想到的是,季瑾却真的走了过去。“瑾哥!!”陆峙大吼一声,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瑾走到季瑜的身边。季瑾望着这张与自己记忆里差别无二的脸颊,闭上了眼睛:“为什么要瞒着我?”“哥,我,我只是不想让你失望。”季瑜看着季瑾的表情有些局促,“如果我听你的话,没有孤身犯险,那这些事情也不会发生……”“为什么不告诉我割除腺体的真相?”季瑾问道。“那个其实是我故意的。”季瑜说道,“他对我色心不改,只要我腺体存在一天,便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我故意让他咬烂我的腺体,然后在摘除腺体手术之后假装封闭情感成为自闭症……在被他关在酒店房间的时候,我就看到电视里有人通过车祸的方式死遁离开,我不想让哥哥担心,更想让哥哥忘记我,所以我假扮自闭这么多年,就是希望哥能忘了我。”“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会爱上陆峙!”季瑜的眼睛已经开始发红,“是,确实是陆峙的父亲接济了我们,可是陆峙他对你一点也不好。我一直在打探你的消息,我一直都知道,自从你们结婚后,你的心情就越来越差……”“于是我就想,这一次我要再和哥哥玩小时候的猜谜游戏。哥哥永远都猜得到谜底,我从来都输得一败涂地。”季瑜说道,“我以为我终于会是赢家了,可是哥,你还是解开了这个谜。”季瑾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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