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种表达,托马斯&ot;自动&ot;地下降到了社会的最底层。刚开始,他在一家离布拉格约五十英里的乡村诊所里混,每天乘火车往返两地,回家就精疲力竭了。
一年后,他设法找一个强些的差事,得到的却是布拉格郊外某个诊所里更低的职位。他在那里不可能干他外科的本行,成了什么都干的通用品。
然而,就是这样的工作,托马斯也受到了骚扰。国家内务部的秘密警察约他喝酒,诱骗他发表悔过的声明,并许诺一旦悔过他将重新回到原来的医院,发挥他的专长。
托马斯拒绝了。医生是国家的雇员,&ot;国家&ot;将再次向他施加压力。然而,他的立场岿然不动。于是,他成了一名窗户擦洗工。
就在那个风度翩翩的秘密警察跟他谈话之后的第二天,他就去诊所辞了职。他估计,在他自愿降到社会等级的最低一层之后(当时各个领域有成千上万吨知识分子都这样下放了),警察不会再抓住他不放,不会对他再有所兴趣。
一旦他落到阶梯的最低一级,他们就在不能以他的名义登什么声明了。道理很简单,没有人会信以为真。这种耻辱性的公开声明只会与青云直上的签名者有关,而不会与栽跟头的签名者有缘。
他拿着刷子和长竿,在布拉格大街上逛荡,感到自己年轻了十岁。卖货的姑娘叫他&ot;大夫&ot;,向他请教有关她们感冒、背痛、经期不正常的问题。看着他往玻璃上浇水,把刷子绑在长竿的一端,开始洗起来,她们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只要她们有机会摆脱开顾客,就一定会从他手里夺过长竿,帮他去洗。
中学时候,这段情节就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那时就发誓:托马斯的选择,也将是我的选择。
从那个&ot;准官僚机构&ot;的大楼里走出来,我望了望北京灰暗的天空,心情却出奇地好起来。我跑到街边的公共电话亭里给几个好朋友打电话,约他们一起去吃&ot;金山城&ot;的重庆火锅。
晚上,我们吃了几十盘菜,喝了几十瓶啤酒。
他们没有安慰我,因为他们知道我不需要安慰。
他们也没有鼓励我,因为他们知道我不需要鼓励。
我们一起谈天说地,不亦快哉。他们当中,大半都是所谓的&ot;自由职业者&ot;,他们向我敬酒,祝贺我进入他们的行列。
我们成了最后一桌离开的客人。我们离开的时候,每个碟子都已空空如也。
我没有遭到侮辱,遭到侮辱的是那些企图侮辱我的人;我没有感到恐惧,感到恐惧的是那些在帷幕背后玩把戏的人。
我的心灵的澄明和欢乐,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回击。战争还没有开始,我就胜利了。
亲爱的宁萱,即使我什么都没有了,只要我有你,我也比那些嚣张的官僚们幸福一百倍。
回到家里,我在睡觉前翻开纪伯伦的文集。真巧,我一下子就看到了那篇名叫《星相学家》的散文诗:
在圣殿门前的影下,我的朋友与我见到一个盲人安静地坐在那里。我的朋友说:&ot;看,那是本地最有智慧的人。&ot;
于是我丢下朋友,走到盲人面前向他致意,我们攀谈起来。
言谈间我问:&ot;恕我冒昧,您自何时起双目失明?&ot;
&ot;出生以来。&ot;他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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