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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第2页）

本料束。就是纸浆中未彻底煮烂而呈现束状的物质。当然，已经不是原料的模样。就好像煮烂了肉还有骨，是原料中极难煮不见的部分。

&ldo;黄麻主料，香中有黄柏，染潢用量灭白嫌过，年久必成深暗之色。&rdo;迎光看纸，&ldo;糙帘纹。&rdo;她边看边低语。未料自己这番自言自说落入一人耳中，让他暗暗盯看而不知。

她绕桌一圈，看众人捉笔试墨。有点跃跃欲试，但他们彼此熟识，占着地方群起高谈阔论，没有她一个年轻女子的落脚处。

&ldo;小姑娘，这里来。&rdo;有人在她身前桌边挤开一个空位，对她招手。

采蘩看到那人居然是左拐，大胡子往外刺，朝自己笑容满面。他叫她？她往左右看看。

&ldo;这里只有你一女子，别看了，快过来吧，你不是想试墨？&rdo;左拐笑容来得快，收得也快，不太耐烦了。

&ldo;多谢左大人。&rdo;采蘩本不是扭捏性子，确定他唤得是自己，连忙快步走到桌前。

左拐毫不客气往旁边一挤，招了不少怨责的目光也满不在乎，&ldo;小姑娘会工笔？&rdo;瞅准地方占位，手边就是笔墨，他将它们推到采蘩那儿。

&ldo;我不会画画，不过工笔细腻，笔画如同写楷书，写字也是一样的。&rdo;采蘩挑笔，提最细一支，弯身便书。

左拐抬抬粗眉，摩挲大胡，正掩住勾起的嘴角，&ldo;小姑娘有的字写得挺漂亮。觉得此纸吸墨如何？&rdo;

&ldo;工笔讲究细工，便是一片雀翎都得十笔百线。我刚才写了三个字。其中第一个字是我轻着力，墨不散不浮，美也。第二字是我寻常着力，撇捺处墨微发迹，可也。第三字是我仿我二弟学字时着力，笔峰劲，墨迹发散，过也。&rdo;采蘩说纸，滔滔不绝，口若悬河，那是她爹罚出来的。

不知何时，所有人都停声听她，连秋路和他娘在内，连西骋和张翼在内。

左拐见她眸亮而清，完全视若不见周围的人，目光不由又幽三分，&ldo;那么，小姑娘以为此纸可好？&rdo;

采蘩点头，&ldo;好，不过更适合女子或笔轻之人。&rdo;

众人窃窃私语。

左拐也视若不见，&ldo;那好，我再问小姑娘，若品级由高到低分为上中下三品，每品再分四级，一为最高，四为最低，你以为此纸为何品何级？&rdo;

奇异的，这么多人，一老一少却丝毫不闻外声。

爹也这么问的！采蘩眼中所见渐渐模糊，黑胡子的身影让那个高大却温和的影子替代，她屏息凝视，前所未有地认真思索，然后用上辈子从未郑重过的态度，答道，&ldo;纸质为中，染色为中，书画用为二。中品二级。&rdo;

哗然如浪拍耳鼓，采蘩清醒过来。左拐已回太师椅翘脚而坐，好像他从未接近过她。周围全都是轻视的目光，然而，她还之一笑。

&ldo;中品二级？&rdo;一白发官翁讥嘲，&ldo;此乃上品一级纸也，小女子不懂装懂，哗众取宠，还不快快离场。&rdo;

&ldo;不错。&rdo;一中年文士抚髯，&ldo;纸质密如茧，米黄可爱，发墨美妙，我愿作诗赞之，捧其为当朝名纸。&rdo;

有人挑头，立刻一片去声，撵采蘩离场。

采蘩不惊不羞，更不恼，当立中央，朗朗而谈，&ldo;评品论级本是个人所感所悟，并无错对。在我以为，上品一级为完美无缺的纸也。蔡伦纸，上品，一级；左伯纸，上品，一级；张永纸，上品，一级。然，自蔡伦造纸，数百年过去，虽为弹指之间，我问各位，当朝之名匠可与以上三位相媲美者，有还是没有？&rdo;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客中的年轻人爆一声，&ldo;有！后人胜前人多矣！&rdo;

采蘩始终淡淡笑着，&ldo;没错，代代自有才人出，且看这纸，比起蔡伦纸不知精妙多少。但我以为，若放在名纸层出不穷的当今世上，众人以为此纸可否与左伯纸之辉光一样，名传百年不褪色？&rdo;她张臂轻捉，将纸卷朝光，&ldo;色泽过深，乃黄柏过量，数年后就会暗沉。纸中混本料束，以茧纹明遮之。墨对着力敏锐，忽好忽散。这纸在我眼中有缺，难为上品。但场中各位若评为上品一级，我无异议，各人有感而发，自然各有不同。不过，是否我也该赶各位出场，换看官们中与我同感的？&rdo;

一声好！是颜辉助阵。二声好！是秋路助场。场下看客中不少人点头称是。

场中评客其中有真心看不出这些缺陷的，也有偏心御纸坊故意捧高的，却已让采蘩说得哑口无言。

西骋神情莫测，仍傲然而立，在采蘩说完后，视线当即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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