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时锦的话儿,鸢儿笑嘻嘻得从门边绕过来,手中还提着一个罩着蓝棉花布的篮子。她将篮子放在桌面上,转头瞧见彩衣,又朝她笑了笑。时锦把汤婆子递给鸢儿,拉她坐在床沿,嘴中嗔怪她怎的这般冷还到处跑。鸢儿却是将篮中的松子抓了一把,分给时锦和彩衣,一道儿说着时锦走后的事儿。“前阵子,子娴表小姐嫁入了威远将军府。听得凌小将军把表小姐宠得跟眼珠子似的,这般冷的天,竟带她一道儿去庄子上玩儿。”鸢儿的声音中带了些艳羡。她侧头瞧了瞧彩衣,“啊,对了,彩衣姐姐多大啦?”彩衣也爱听这些侯门高府的闲话,正侧了耳朵听,便听得鸢儿这般问她。她撩了下耳侧的发,“我十五了,今岁刚及笄。”时锦也笑,“那我之前那句姐姐倒是不妥当了,以后便改口喊你妹妹罢。”彩衣自是应下。小姐妹话匣子一打开,气氛登时融洽不少。时锦记挂着午饭,一边剥松子,一边留着只耳朵听鸢儿说小道儿消息。“时锦姐姐,大少奶奶有身子了,”她悄悄儿压低了声儿,与时锦道,“只是大少奶奶最近脾性不好,与大公子正闹着。”“怎会?”时锦又尝了颗松子,满口清香,只有些心不在焉,“前阵子大少奶奶不正跟大公子蜜里调油……”她说到一半儿,忽的收了声儿。想及有一回去荷花塘寻二公子,听得那塘里低低喘息声儿,她心里没来由得突得一跳。大公子向来荒唐,该不会那事儿败露了罢?果不其然,鸢儿的声儿压得更低,“寄居在侯府的表小姐秦芊儿,也有身子了,竟是比大少奶奶还早些……”她说到这里,时锦瞪了她一眼,鸢儿赶忙收了声儿。彩衣也坐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今儿天还算好,等下还得拿熏笼把二爷房里的被褥熏一熏,”她转了话题,“彩衣妹妹等下与我一起罢。”“行,姐姐说做什么便做什么。”彩衣也跟着转了话头儿。鸢儿也觉着自己莽撞了些,当下笑着起了身,又将汤婆子塞到时锦被中,“快午饭了,我娘且等着我回去用饭呢。时锦姐姐,彩衣姐姐,下次我再来瞧你们。”时锦也不跟她客气,直接拿了汤婆子继续熏被褥。她与彩衣并知画一道儿用完午饭,又将二爷房里里里外外打扫一遍,这才得了空儿,浅浅休息一下。司棋不在,她与知画便成了独当一面的大丫鬟,各色事儿俱都思量明白,免得到时候二爷回来慌手慌脚,失了体统。待得好不容易将二爷惯穿的衣裳鞋袜并床上被褥熏好,时锦直觉着整个人跟散了架一般,累得眼皮直打架。她这些日子来本就舟车劳顿,心头又没了事儿压着,自然浑身松散下来。“若是二爷回来,你与彩衣且侍候着罢。”她打了个哈欠,显是累极。退回“知画姐姐,这时锦姐姐,是不是很得二爷看重?”彩衣怕扰了时锦休息,自去知画房中与她一道儿做针线活儿。她与知画相处久些,说话也自在些。“二爷是待她与旁人不同,”知画抬头瞧了眼窗外,贴着白净宣纸的窗格透着些黑,显见得时辰不早了。她瞧一眼彩衣,不得不说,她的容貌很出彩。不似司棋的弱柳扶风,彩衣脸如银盘,白净饱满,通身骨架小巧圆润,却又不肥腻,应是老夫人喜欢的模样。她张了张口,想要敲打一下她。想了想,却还是没说话。老夫人的意思,她又何必做那个坏人……另一边,齐墨璟以缇骑司司都的身份进了皇宫,又将南阳府赈灾的事儿一一禀明了,这才侍立一边,只等天元帝决断。他言语平平,每一桩每一件惊险至极的事儿,自他口中说出,便好似再简单不过的一句闲话。然个中凶险,天元帝却是心知肚明。御书房中除却他与天元帝,再无其他人。空旷寂寥的大殿中,天元帝沉默良久。“老五的事儿,是孤对不住他。”他心中忆及五皇子当年坠马的事儿,心中隐隐带了些悔。历来皇子争斗,总是裹挟着血雨腥风。五皇子萧笉算得他这些皇子中最聪慧的一个,只那会儿楚后势大,他便是知晓个中缘由,却还是睁只眼闭只眼,权做不知。眼下太子并二皇子争权夺势,各个中饱私囊,偏老五拖着残躯一心救灾,他这心里,自是别有一番滋味。然,帝王本就凉薄,他只沉默一瞬,便转了话题,“太子欲年后为孤选秀,孤想着,宫中是该进些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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