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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1页）

那贾瑞此时要命心急，无药不吃，只是白花钱不见效。忽然这日有个跛足道人来化斋，口称专治冤孽之症。贾瑞偏偏在内听见了，直着声叫喊，说：&ldo;快去请进那位菩萨来救命!&rdo;一面在枕头上磕头。众人只得带进那道士来。

贾瑞一把拉住，连叫&ldo;菩萨救我!&rdo;那道士叹道：&ldo;你这病非药可医。我有个宝贝与你，你天天看时，此命可保矣。&rdo;说毕，从褡裢中取出个正面反面皆可照人的镜子来，‐‐背上錾着&ldo;风月宝鉴&rdo;四字，‐‐递与贾瑞道：&ldo;这物出自太虚幻境空灵殿上，警幻仙子所制，专治邪思妄动之症，有济世保生之功。所以带他到世上来，单与那些聪明俊秀、风雅王孙等照看。千万不可照正面，只照背面，要紧，要紧!三日后我来收取，管叫你病好。&rdo;说毕，徉长而去。众人苦留不住。

贾瑞接了镜子，想道：&ldo;这道士倒有意思，我何不照一照试试?&rdo;想毕，拿起那&ldo;宝鉴&rdo;来，向反面一照。只见一个骷髅儿，立在里面。贾瑞忙掩了，骂那道士：&ldo;混账!如何吓我!‐‐我倒再照照正面是什么?&rdo;想着，便将正面一照，只见凤姐站在里面点手儿叫他。贾瑞心中一喜，荡悠悠觉得进了镜子，与凤姐云雨一番，凤姐仍送他出来。到了床上，&ldo;嗳哟&rdo;了一声，一睁眼，镜子从新又掉过来，仍是反面立着一个骷髅。贾瑞自觉汗津津的，底下已遗了一滩精。心中到底不足，又翻过正面来，只见凤姐还招手叫他，他又进去：如此三四次。到了这次，刚要出镜子来，只见两个人走来，拿铁锁把他套住，拉了就走。贾瑞叫道：&ldo;让我拿了镜子再走‐‐&rdo;只说这句就再不能说话了。

旁边伏侍的人只见他先还拿着镜子照，落下来，仍睁开眼拾在手内，末后镜子掉下来，便不动了。众人上来看时，已经咽了气了，身子底下冰凉精湿遗下了一大滩精。这才忙着穿衣抬床。代儒夫妇哭的死去活来，大骂道士：&ldo;是何妖道!&rdo;遂命人架起火来烧那镜子。只听空中叫道：&ldo;谁叫他自己照了正面呢!你们自己以假为真，为何烧我此镜?&rdo;忽见那镜从房中飞出。

代儒出门看时，却还是那个跛足道人，喊道：&ldo;还我的风月宝鉴来!&rdo;说着，抢了镜子，眼看着他飘然去了。

当下代儒没法，只得料理丧事，各处去报。三日起经，七日发引，寄灵铁槛寺后。一时贾家众人齐来吊问。荣府贾赦赠银二十两，贾政也是二十两，宁府贾珍亦有二十两，其馀族中人贫富不一，或一二两、三四两不等。外又有各同窗家中分资，也凑了二三十两。代儒家道虽然淡薄，得此帮助，倒也丰丰富富完了此事。

谁知这年冬底，林如海因为身染重疾，写书来特接黛玉回去。贾母听了，未免又加忧闷，只得忙忙的打点黛玉起身。宝玉大不自在，争奈父女之情，也不好拦阻。于是贾母定要贾琏送他去，仍叫带回来。一应土仪盘费，不消絮说，自然要妥贴的。作速择了日期，贾琏同着黛玉辞别了众人，带领仆从，登舟往扬州去了。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封龙禁尉王熙凤协理宁国府

话说凤姐儿自贾琏送黛玉往扬州去后，心中实在无趣，每到晚间不过同平儿说笑一回，就胡乱睡了。这日夜间和平儿灯下拥炉，早命浓熏绣被，二人睡下，屈指计算行程该到何处。不知不觉已交三鼓，平儿已睡熟了。凤姐方觉睡眼微蒙，恍惚只见秦氏从外走进来，含笑说道：&ldo;婶娘好睡!我今日回去，你也不送我一程。因娘儿们素日相好，我舍不得婶娘，故来别你一别。

还有一件心愿未了，非告诉婶娘，别人未必中用。&rdo;凤姐听了，恍惚问道：&ldo;有何心愿?只管托我就是了。&rdo;秦氏道：&ldo;婶娘，你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不能过你。你如何连两句俗语也不晓得?常言：&lso;月满则亏，水满则溢。&rso;又道是：&lso;登高必跌重。&rso;如今我们家赫赫扬扬，已将百载，一日倘或乐极生悲，若应了那句&lso;树倒猢狲散&rso;的俗语，岂不虚称了一世诗书旧族了?&rdo;凤姐听了此话，心胸不快，十分敬畏，忙问道：&ldo;这话虑的极是，但有何法可以永保无虞?&rdo;秦氏冷笑道：&ldo;婶娘好痴也!&lso;否极泰来&rso;，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岂人力所能常保的?但如今能于荣时筹画下将来衰时的世业，亦可以常远保全了。即如今日诸事俱妥，只有两件未妥，若把此事如此一行，则后日可保无患了。&rdo;

凤姐便问道：&ldo;什么事?&rdo;秦氏道：&ldo;目今祖茔虽四时祭祀，只是无一定的钱粮;第二，家塾虽立，无一定的供给。依我想来，如今盛时固不缺祭祀供给，但将来败落之时，此二项有何出处?莫若依我定见，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合同族中长幼，大家定了则例，日后按房掌管这一年的地亩钱粮、祭祀供给之事。如此周流，又无争竞，也没有典卖诸弊。便是有罪，己物可以入官，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便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又可永继。若目今以为荣华不绝，不思后日，终非长策。眼见不日又有一件非常的喜事，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要知道也不过是瞬息的繁华，一时的欢乐，万不可忘了那&lso;盛筵必散&rso;的俗语。若不早为后虑，只恐后悔无益了!&rdo;凤姐忙问：&ldo;有何喜事?&rdo;秦氏道：&ldo;天机不可泄漏。只是我与婶娘好了一场，临别赠你两句话，须要记着!&rdo;因念道：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

凤姐还欲问时，只听二门上传出云板，连叩四下，正是丧音，将凤姐惊醒。人回：&ldo;东府蓉大奶奶没了。&rdo;凤姐吓了一身冷汗，出了一回神，只得忙穿衣服往王夫人处来。彼时合家皆知，无不纳闷，都有些伤心。那长一辈的想他素日孝顺，平辈的想他素日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他素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他素日怜贫惜贱、爱老慈幼之恩，莫不悲号痛哭。

闲言少叙，却说宝玉因近日林黛玉回去，剩得自己落单，也不和人玩耍，每到晚间，便索然睡了。如今从梦中听见说秦氏死了，连忙翻身爬起来，只觉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觉的&ldo;哇&rdo;的一声，直喷出一口血来。袭人等慌慌忙忙上来，扶着问：&ldo;是怎么样的?&rdo;又要回贾母去请大夫。宝玉道：&ldo;不用忙，不相干。这是急火攻心，血不归经。&rdo;说着便爬起来，要衣服换了，来见贾母，即时要过去。袭人见他如此，心中虽放不下，又不敢拦阻，只得由他罢了。贾母见他要去，因说：&ldo;才咽气的人，那里不干净。二则夜里风大，等明早再去不迟。&rdo;宝玉那里肯依。贾母命人备车多派跟从人役，拥护前来。

一直到了宁国府前，只见府门大开，两边灯火，照如白昼。乱烘烘人来人往，里面哭声摇山振岳。宝玉下了车，忙忙奔至停灵之室，痛哭一番。然后见过尤氏，谁知尤氏正犯了胃气疼的旧症，睡在床上。然后又出来见贾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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