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医将这个消息告诉在外面等候的陈相允时,他身子晃了一下,神情是深深的痛苦,拂晓就站在他旁边,默默握住他的手,陈相允下意识抓紧她伸出的手,就像一个溺水的人遇到唯一一块浮木。
那一夜他看完昏睡的柳青青出来对拂晓反复说的一句话就是,“孤是不是错了?若孤没有将青青囚禁在慧心宫中不闻不问,青青也许就不会小产。”
拂晓温柔地抚着他的肩安慰于他,“不关王上的事是柳淑仪自己犯了错,王上惩处她是应该的,其实王上对柳淑仪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可她不知感恩,反而还心有怨言,郁郁寡欢,从而令得孩子不保,一切皆是她自己所做的孽,如何能怨王上。”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陈相允抹了把脸摇头道:“早有宫人向孤禀报过青青最近心绪不宁,似为鬼魅所扰,太医也说她胎像不稳,孤当时应该去看她的,可是孤没去,所以……”
“王上没有错。”拂晓阻止他继续自责下去,优美若兰花的手指在他垂落的发间穿过,带着温柔的抚慰,“世间本无鬼魅,不过是人心妄想出来的,若柳淑仪当真为鬼魅所扰,那也是她内心有愧,非关他人。”他的自责会成为柳青青的救命符,所以一定要阻止。
“内心有愧?”陈相允下意识地摇头,“不会的,青青连伤害一只蚂蚁都不忍,如何会做对不起他人的事。”话音未落他的神色已黯然下来,“若说青青此生唯一有愧的人那就是你吧。”
只有她吗?拂晓在心中冷笑一声,面上依然是柔婉的神色,“也许吧,所以请王上不要再自责了,一切已成现实,就算再自责也不能挽回一二。”
陈相允无言,将头埋在拂晓怀中,只有她的怀抱才能带给他所要的平静。
这一夜,两人都不曾阖上过眼,往后的数日,陈相允除了上朝以外其余时间皆在昭阳殿度过,在她的安慰下,他开始逐渐恢复自信不再为内疚所困扰。而这段时间的相处也令他们逐渐了解,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他与她,十年前便已相识,然直至今日方才相知,那么相爱呢?他们能走到那一步吗?
柳青青从昏迷中醒来得知自己此生再不能生育的消息后失声痛哭,哀恸的哭声传遍整个慧心宫,陈相允在宫门外站了许久终是没有走进来,夏日灼阳挥不去他一身凄凉。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与青青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那件事后陈相允虽未再说什么,但到底还是解了柳青青的禁足,这对拂晓和朱如水来说无疑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虽柳青青已不能生养但若让她复起将来只怕更难对付,所谓斩草要除根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一定要在柳青青复起之前遏制住她!如此一来,前几日说起的事便成了最好的契机。
这日夏光明媚,艳阳高照,人在外稍稍站一会儿便汗流浃背,即使撑着伞也挡不住炎炎烈日的照射。
朱如水执一柄浅黄绢伞带着银屏闲步来到信阳宫,见到她来襄妃甚是吃了一惊,不过还是依礼将她迎了进去又命人看茶,待都会下后方问道:“不知贵妃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怎么?本宫没事就不能过来坐坐吗?“她似笑非笑地反问,“襄妃不也常到本宫那里赏花吗?”
襄妃微微欠身,“臣妾岂敢,只是信阳宫简陋怕会怠慢了贵妃。”
“无妨,整日闲坐着不是赏花就是看书,骨头都快生锈了,还不若四处走走来得好。”说到这儿一双美眸四处打量了一眼道:“说起来妹妹这里本宫倒是真没怎么来过,布置的也太过素净了些,连个摆件也不放,可是内务府那些人怠慢?”
“他们怎敢!”襄妃不屑地说了句,颇有些不放在眼中的意思,旋即又道:“是臣妾自己不喜欢,与人无干,那些个东西放着只会凭添俗气,还不若这样来得干净清爽。”
朱如水嫣然一笑,“妹妹果真与旁人不一样。”
她们说话的时候银屏一直在后面蹙眉抿唇,身子小幅度地抖动着,仿佛正努力忍耐着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神情越来越难受,几次张嘴欲言都生生忍住了,直至忍无可忍方才凑到朱如水耳边小声道:“公主……”
朱如水正与襄妃说话,冷不丁被打断微有不悦,睨眼道:“何事?”
银屏粉面通红,吱唔着道:“奴婢……奴婢……有些内急,能不能去方便一下?”
朱如水一听得是这么一回事,柳眉顿时竖了起来,“啪”地把茶盏往小几上一放冷冷道:“没规矩的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居然说出这种话来,现在知道内急那前面干嘛去了?”
银屏被斥的一声都不敢吭,低勾着头满面委屈,到底还是襄妃说了一句,“人有三急,这些个事儿总是难免的,不能全怨她。”说着扭头对候在身后的宫女道:“翠儿,你带银屏姑娘下去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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