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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第1页）

待施过了针了，一名老太医便出了来，只对金玉说道：&ldo;他这病是误用了药才这样的，他体质虚弱，咱们以往用药都仔细裁度着，如今更不能随意了。&rdo;金玉便道：&ldo;果然是那郎中的罪过。只是说到妙手仁心，谁及得上几位老太医？且老太医一直看惯了他的，是知道他的，别人纵是医术高明，也未必有这样明白。&rdo;那太医便谦辞了几句。云枕却说：&ldo;不知道那位傅大人是什么官品？倒是我们孤陋寡闻，不知道这样的大人物，险些冒犯了。&rdo;老太医却是讳莫如深。

最终回秋尽江南叶未凋青山隐隐水迢迢

傅天浪渐渐回转了，能睁开眼醒来了，才见金玉清瘦不少，方伤感道：&ldo;我也不该这样，惹你劳心劳神的。&rdo;金玉便道：&ldo;那咱们从今都要好好的了。&rdo;傅天浪方点头笑了，说话间，翠环又炖好了鸡汤递了进来。那金玉看着这热腾腾、油汪汪的鸡汤，只觉得喉头发紧，也不记得自己多少天没沾油脂了。那傅天浪吃了两口，又觉得油腻腻的，吃不下去，金玉便笑对翠环道：&ldo;你先在这儿伺候他用饭，我帮你拿下去。&rdo;却是金玉拿了半碗鸡汤，到了后厨，蹲在炉子旁咕噜的把汤吃了，又把肉骨汤渣大咬大嚼，只觉滋味无穷，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虽如此，他仍把两鸡腿留着，让翠环、云枕有肉吃。

金玉擦好了嘴，边回房间，边算着朝廷发俸的日子，眼看已回了房中，见傅天浪用过饭了，那翠环便退了出去。傅天浪吃过了饭，又对金玉笑道：&ldo;你也来坐，咱们挨着暖些。&rdo;这屋内现只有这房间烧着炭，却因这炭不好，烧多了会熏人，故也不是特别暖和。金玉又道：&ldo;你可冷了？让翠环给你汤婆子换水？&rdo;傅天浪拉了金玉，一起盖着被子，又说：&ldo;这也不必。我看翠环虽说是丫头，但从前就不干粗活的，这天寒地冻，可别叫她忙乱。浣洗衣服的活计也就免了她罢。&rdo;金玉笑道：&ldo;她是我的妹妹一样的，难道我不知道疼她？村口那儿有些妇人说冬日农闲，愿意干些捡柴洗衣的活计，几个铜板便能打发，故也不必劳动翠环这个娇小姐。&rdo;傅天浪边点头边说：&ldo;咱们日子虽比不得从前，却也很好了，那些农妇倒很辛苦。&rdo;金玉点头说道：&ldo;可不是么？若是从前，倒可多赏她们的，只是如今我们也是捉襟见肘，顾不得旁人了。&rdo;傅天浪也不提这个，只笑道：&ldo;最近天冷，你还画得了画么？&rdo;金玉却笑道：&ldo;画不了了，且笔墨纸砚都贵，我拿了几幅去卖，倒还有个好价钱，能换只鸡给你补身子的。&rdo;傅天浪闻言，只是低叹。金玉又笑着劝道：&ldo;这有什么的？过两天就是发年俸的日子了，且到了年关，朝廷对皇亲都另有恩赏的，总少不了咱们这一份的。&rdo;傅天浪只苦笑道：&ldo;听你这话才知道艰难，你以前能知道发俸禄什么日子、朝廷什么时候赏赐？&rdo;金玉便道：&ldo;那是我以前不知道惜福，现在知道了。且我们人参肉桂都吃上了，到底不算贫苦，该乐还是要乐的。&rdo;傅天浪心里是知道数目的，想着他病一场，又要入贫了，便笑道：&ldo;我从今果然要宽心些，怎么病的起呢？&rdo;二人方笑了。

二人方说着笑，又听见云枕来报说：&ldo;白探花和黄夫人来了。&rdo;傅天浪和金玉忙要见他，金玉想起厅里的铜炉已经当掉了，便道：&ldo;请他们来这儿才好。&rdo;云枕便请了白术、黄芩来此间。白术、黄芩方回府，听说了云枕来请过几回，慌忙就来了。二人来到宅邸，见花木萧条，门庭冷落，甚为怆然。云枕引这夫妻进了房内，黄芩、白术便先拜见县公。那金玉笑着让过了，请他们坐下。黄芩见二人都是脸黄肌瘦的，甚为不忍，却仍堆起笑来，免得对方难堪。倒是白术脸上是藏不住的，又问道：&ldo;傅卿这病怎么了？&rdo;傅天浪笑道：&ldo;这烧也退了，已大好了，只是无力，多炖几只鸡就好了。&rdo;说着，傅天浪又话头一转，道：&ldo;两位也是的，不拘哪天也行，这一路雪滑，也是难行，若是摔到了贵体，我也是不安的。&rdo;白术便道：&ldo;哪顾得这些？&rdo;黄芩又颇为自责：&ldo;也是我想得不周到，竟也不知道李善德离了医馆，也没留个好大夫接应。&rdo;傅天浪便道：&ldo;如今都好了，黄夫人再说这话，倒折煞我了。&rdo;云枕在旁说道：&ldo;倒是可巧，怎么就碰着了那个&lso;傅郎&rso;，看起来派头倒是很大，两句话就让老太医下着雪就过来了。&rdo;

白术便道：&ldo;他是新入京的，你不知道，祁公仍在外，这傅郎就是祁公留在京城的眼睛，旁人没有不怕他的。且太后、今上也都很信任他。&rdo;傅天浪便道：&ldo;这到底是什么来头？&rdo;白术说道：&ldo;这人名叫傅幽人，他在塞外参军的，后被祁公赏识当了参谋，又因祁公与伏圣后的弟弟伏将军有些龃龉，那伏将军便拿傅幽人出气。刚好祁公出战时，傅幽人犯了军规，伏将军趁势要杀了他。只是那曹太华的儿子曹姜也在军中，为傅幽人求情，虽死罪可免，但傅幽人仍受了宫刑，身体倒很受损，还说差点流血不止死了，据说祁公衣不解带的亲自照料，傅幽人好不容易好了，却也不能参军。祁公为他修书请求圣眷，又把他送了回京，这傅幽人便进宫当了内侍，也是很得圣心的。&rdo;云枕暗道：&ldo;这小猴儿对部下哪有什么真心？对傅幽人照拂怕也是为了笼络人心，顺势将他送进宫还能做他的耳目。只是这小猴儿睚眦必报，怕如今也与伏将军梁子结大了，不知怎么收场。&rdo;傅天浪却想：&ldo;这说到底竟是伏圣后和皇太后之争，还是不要多问为宜。&rdo;故傅天浪只道：&ldo;到底是傅郎好心肠。我如今好了，也不知如何谢他。&rdo;白术却道：&ldo;此人很是孤僻，你去求见他还未必肯见你。且他是举手之劳，未必放在心上。&rdo;傅天浪又道：&ldo;他不受我的谢，是他的事，我不谢他，则是我的不好了。&rdo;白术又道：&ldo;他如今是宫中内相，你要见他也不易的。&rdo;

那金玉却说：&ldo;过两天我到宫中领赏，说不定能碰着，到时再谢他便是了。&rdo;傅天浪方点头。

黄芩却道：&ldo;我见过这傅幽人几回，只觉他阴沉可怖，不像乐善好施的，也不知为何忽然做这好事。&rdo;白术却笑道：&ldo;夫人也小心太过，他身为军中好汉却受宫刑大辱，变得阴沉些也是有的，也不一定是个见死不救的。&rdo;黄芩虽不敢苟同，仍笑道：&ldo;那是。&rdo;黄芩与白术探视过了傅天浪，也不忍多加叨扰，便先离去，临行前，黄芩又悄给了翠环银两。回至府中，黄芩便命人送些好炭、冬衣、肉菜等必须之物至傅、金宅里。过两日，黄芩又趁入宫请安之便跟太医打听一下，再令人送一应药材。那皇后却也有些敲打黄芩，只道：&ldo;你已非玉府之妻了，还对他这样体贴，倒不怕太后不喜欢？&rdo;那黄芩却道：&ldo;太后现在哪里还记得傅家、玉家呢？她现只瞄着伏家罢了。&rdo;皇后却道：&ldo;可你这样，倒不怕你丈夫吃醋？&rdo;黄芩方笑道：&ldo;他比奴可更用心，是个极好的。&rdo;皇后方点头，又叹道：&ldo;唉，得郎君如此，就算身份不高，但也比那些朝三暮四的贵人好呢。&rdo;黄芩方点头答应。

这金玉算好了日子，已穿戴整齐，进宫领俸禄并春赏。那内监包了一包银子，给了金玉，金玉叩谢了隆恩，便有问道：&ldo;不知道阁下可是傅郎？&rdo;那内监闻言色变，只道：&ldo;奴是卑贱人，怎么会是傅郎呢？&rdo;金玉又问：&ldo;那傅郎在何处？&rdo;内监笑道：&ldo;大概正在圣上跟前伺候罢。&rdo;金玉方点头，便去了，走到外间，却见外头汉白玉的长阶接着白茫茫的地，上站着一个鸦黑的身影。那人忽而回头，却是一脸玉色。他身边簇着几个小太监，都提着炭笼，给这人行走时供暖。金玉方道：&ldo;这人莫不是就是傅郎？&rdo;

傅幽人见了他，便缓缓走到他的跟前，深施一礼，只道：&ldo;拜见玉县公。&rdo;金玉微愣，又说：&ldo;你怎么认得我是玉县公呢？&rdo;傅幽人也是一愣，只笑道：&ldo;听说贵府有人病了，不知如今怎么了？&rdo;金玉忙也作揖，说道：&ldo;如此也要感谢阁下，他看了大夫吃了药，已经很好了。&rdo;傅幽人微微一叹，又笑道：&ldo;很好，很好。&rdo;金玉站在风中，只觉寒冷。傅幽人见他哆嗦，又说：&ldo;京城天冷，你们为何不移居江南？闻说那儿水土养人，对病人也很有益的。&rdo;金玉闻言一愣，又笑道：&ldo;确实如此，我倒从没想过。&rdo;傅幽人又道：&ldo;京城气候不好，人多眼杂，若非真富贵人是很难待的。&rdo;金玉听得，似是醍醐灌顶，却见傅幽人一叹便离去了。

金玉拿了赏银，回当铺赎回几样要紧的，又买了一只鸡几样果品及一壶酒，兴冲冲地回了家。如今他们也无分主仆，待饭菜备好后，金玉、傅天浪、翠环、云枕四人便披着毡子，围在刚赎回来的铜炉旁，手里捧着饭菜，边唠着家常边吃了起来。那金玉又说：&ldo;咱们不如搬去江南住罢？那儿倒很宜人。&rdo;傅天浪便道：&ldo;玉郎既这么说，就等开春，咱们一并去了罢。&rdo;

到了春明，春暖花开，边境大乱已平。祁县公擢为祁国公，曹姜封侯，伏将军封王，皇帝又大赦天下。尊亲王得脱圈禁，圣上乃念其血亲之缘、昔日之功，不忍再三加罪，仍领王爵位，封安南王，至南州上任州官，仍按亲王位供养。这安南王至也已白发苍苍，比昔日苍老不少，金玉将他接了回府。

那安南王入府，到了大厅，傅天浪、云枕都来拜见。安南王忙扶起他们，又说：&ldo;我也难受此礼，我还该拜你们不离弃犬子才是。&rdo;傅天浪忽而想起尊亲王当年何等威风，如今却是垂垂老矣，不觉感伤。却听见有人开门，原是翠环扶着一个妇人出了来。安南王一看，不觉红了眼眶，只道：&ldo;王妃……&rdo;玉母却含泪道：&ldo;我已被废为庶人，且并无恩赦，实在担不起这一句&lso;王妃&rso;。&rdo;那安南王却道：&ldo;不管怎样，你终是我的妻子。&rdo;二人执手相看，也是老泪纵横。

翠环忙劝道：&ldo;如今也算是柳暗花明了，也不愁后半辈子了。有什么好哭的？这样还哭，真是不知道惜福了。&rdo;这老夫妻方抹了泪，又点头笑道：&ldo;这丫头还是这伶伶俐俐的样子。&rdo;翠环又笑了，说：&ldo;如今这宅子也找到卖家了，等一切停妥，咱们就往江南定居，都说&lso;秋尽江南叶未凋&rso;，咱们也要去那儿过冬，也不受京城这冷死人的大冬天。&rdo;金玉也笑道：&ldo;可不是，从今虽不是上等人家，却也起码算得上三流门户罢，倒是很好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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