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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第1页）

正说着，有人来回说：&ldo;兴隆街的大爷来了，老爷叫二爷出去会。&rdo;宝玉听了，便知贾雨村来了，心中好不自在。袭人忙去拿衣服。宝玉一面登着靴子，一面抱怨道：&ldo;有老爷和他坐着就罢了回回定要见我!&rdo;史湘云一边摇着扇子，笑道：&ldo;自然你能迎宾接客，老爷才叫你出去呢。&rdo;宝玉道：&ldo;那里是老爷?都是他自己要请我见的。&rdo;湘云笑道：&ldo;&lso;主雅客来勤&rso;，自然你有些警动他的好处，他才要会你。&rdo;宝玉道：&ldo;罢，罢，我也不过俗中又俗的一个俗人罢了，并不愿和这些人来往。&rdo;湘云笑道：&ldo;还是这个性儿，改不了!如今大了，你就不愿意去考举人进士的，也该常会会这些为官作宦的，谈讲谈讲那些仕途经济，也好将来应酬事务，日后也有个正经朋友。让你成年家只在我们队里，搅的出些什么来?&rdo;

宝玉听了，大觉逆耳，便道：&ldo;姑娘请别的屋里坐坐罢，我这里仔细腌臜了你这样知经济的人!&rdo;袭人连忙解说道：&ldo;姑娘快别说他。上回也是宝姑娘说过一回，他也不管人脸上过不去，搳了一声，拿起脚来就走了。宝姑娘的话也没说完，见他走了，登时羞的脸通红，说不是，不说又不是。幸而是宝姑娘，那要是林姑娘，不知又闹的怎么样、哭的怎么样呢!提起这些话来，宝姑娘叫人敬重。自己过了一会子去了，我倒过不去，只当他恼了，谁知过后还是照旧一样，真真是有涵养、心地宽大的。谁知这一位反倒和他生分了。那林姑娘见他赌气不理，他后来不知赔多少不是呢。&rdo;宝玉道：&ldo;林姑娘从来说过这些混账话吗?要是他也说过这些混账话，我早和他生分了。&rdo;

袭人和湘云都点头笑道：&ldo;这原是混账话么?&rdo;

原来黛玉知道史湘云在这里，宝玉一定又赶来，说麒麟的原故。因心下忖度着，近日宝玉弄来的外传野史，多半才子佳人，都因小巧玩物上撮合，或有鸳鸯，或有凤凰，或玉环金佩，或鲛帕鸾绦，皆由小物而遂终身之愿。

今忽见宝玉也有麒麟，便恐借此生隙，同湘云也做出那些风流佳事来。因而悄悄走来，见机行事，以察二人之意。不想刚走进来，正听见湘云说&ldo;经济&rdo;

一事，宝玉又说&ldo;林妹妹不说这些混账话，要说这话，我也和他生分了&rdo;。

黛玉听了这话，不觉又喜又惊，又悲又叹。所喜者：果然自己眼力不错，素日认他是个知己，果然是个知己;所惊者：他在人前一片私心称扬于我，其亲热厚密，竟不避嫌疑;所叹者：你既为我的知己，自然我亦可为你的知己，既你我为知己，又何必有&ldo;金玉&rdo;之论呢?既有&ldo;金玉&rdo;之论，也该你我有之，又何必来一宝钗呢?所悲者：母亲早逝，虽有铭心刻骨之言，无人为我主张;况近日每觉神思恍惚，病已渐成，医者更云：&ldo;气弱血亏，恐致劳怯之症。&rdo;我虽为你的知己，但恐不能久待;你纵为我的知己，奈我薄命何!

想到此间，不禁泪又下来。待要进去相见，自觉无味，便一面拭泪，一面抽身回去了。

这里宝玉忙忙的穿了衣裳出来，忽见黛玉在前面慢慢的走着，似乎有拭泪之状，便忙赶着上来笑道：&ldo;妹妹往那里去?怎么又哭了?又是谁得罪了你了?&rdo;黛玉回头见是宝玉，便勉强笑道：&ldo;好好的，我何曾哭来。&rdo;宝玉笑道：&ldo;你瞧瞧，眼睛上的泪珠儿没干，还撒谎呢。&rdo;一面说，一面禁不住抬起手来，替他拭泪。黛玉忙向后退了几步，说道：&ldo;你又要死了!又这么动手动脚的。&rdo;宝玉笑道：&ldo;说话忘了情，不觉的动了手，也就顾不得死活。&rdo;黛玉道：&ldo;死了倒不值什么，只是丢下了什么&lso;金&rso;，又是什么&lso;麒麟&rso;，可怎么好呢!&rdo;一句话又把宝玉说急了，赶上来问道：&ldo;你还说这些话，到底是咒我还是气我呢?&rdo;黛玉见问，方想起前日的事来，遂自悔这话又说造次了，忙笑道：&ldo;你别着急，我原说错了。这有什么要紧，筋都叠暴起来，急的一脸汗!&rdo;一面说，一面也近前伸手替他拭面上的汗。

宝玉瞅了半天，方说道：&ldo;你放心。&rdo;黛玉听了，怔了半天，说道：&ldo;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不明白你这个话。你倒说说，怎么放心不放心?&rdo;宝玉叹了一口气，问道：&ldo;你果然不明白这话?难道我素日在你身上的心都用错了?连你的意思若体贴不着，就难怪你天天为我生气了。&rdo;黛玉道：&ldo;我真不明白放心不放心的话。&rdo;宝玉点头叹道：&ldo;好妹妹，你别哄我。你真不明白这话，不但我素日白用了心，且连你素日待我的心也都辜负了。你皆因都是不放心的原故，才弄了一身的病了。但凡宽慰些，这病也不得一日重似一日了!&rdo;

黛玉听了这话，如轰雷掣电，细细思之，竟比自己肺腑中掏出来的还觉恳切，竟有万句言语，满心要说，只是半个字也不能吐出，只管怔怔的瞅着他。此时宝玉心中也有万句言语，不知一时从那一句说起，却也怔怔的瞅着黛玉。两个人怔了半天，黛玉只嗐了一声，眼中泪直流下来，回身便走。

宝玉忙上前拉住道：&ldo;好妹妹，且略站住，我说一句话再走。&rdo;黛玉一面拭泪，一面将手推开，说道：&ldo;有什么可说的?你的话我都知道了。&rdo;口里说着，却头也不回，竟去了。

宝玉望着，只管发起呆来。原来方才出来忙了，不曾带得扇子，袭人怕他热，忙拿了扇子赶来送给他，猛抬头看见黛玉和他站着。一时黛玉走了，他还站着不动，因而赶上来说道：&ldo;你也不带了扇子去，亏了我看见，赶着送来。&rdo;宝玉正出了神，见袭人和他说话，并未看出是谁，只管呆着脸说道：&ldo;好妹妹，我的这个心，从来不敢说，今日胆大说出来，就是死了也是甘心的!我为你也弄了一身的病，又不敢告诉人，只好捱着。等你的病好了，只怕我的病才得好呢。‐‐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你!&rdo;袭人听了，惊疑不止，又是怕，又是急，又是臊，连忙推他道：&ldo;这是那里的话?你是怎么着了?还不快去吗?&rdo;宝玉一时醒过来，方知是袭人。虽然羞的满面紫涨，却仍是呆呆的，接了扇子，一句话也没有，竟自走去。

这里袭人见他去后，想他方才之言必是因黛玉而起，如此看来，倒怕将来难免不才之事，令人可惊可畏。却是如何处治，方能免此丑祸?想到此间，也不觉呆呆的发起怔来。谁知宝钗恰从那边走来，笑道：&ldo;大毒日头地下，出什么神呢?&rdo;袭人见问，忙笑说道：&ldo;我才见两个雀儿打架，倒很有个玩意儿，就看住了。&rdo;宝钗道：&ldo;宝兄弟才穿了衣服，忙忙的那里去了?我要叫住问他呢，只是他慌慌张张的走过去，竟象没理会我的，所以没问。&rdo;袭人道：&ldo;老爷叫他出去的。&rdo;宝钗听了，忙说道：&ldo;嗳哟，这么大热的天，叫他做什么?别是想起什么来生了气，叫他出去教训一场罢?&rdo;袭人笑道：&ldo;不是这个，想必有客要会。&rdo;宝钗笑道：&ldo;这个客也没意思，这么热天不在家里凉快，跑什么!&rdo;袭人笑道：&ldo;你可说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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