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臣不允入内宫,宋濯明目张胆地踏入她殿中,已是十分胆大妄为。殿外有许多宫婢在活动,有些并非她心腹,因而她不敢弄出哪怕是稍微大一点的动静,只用泛着涟漪的水眸看她,纤柔的手指搭在他冰凉的银纹衣袖上,轻缓摇头。
鬓边玉珠轻晃,隐约发出些泠泠脆响,宋濯掀起眼帘,玉珠倒映入他沉黑眼眸中,犹如柔和的光晕,使他整个人瞧上去十分温润。
他的声音也十分温和:“蓁蓁,听话。”
然而他手底下的动作远不如他言语所表现的那般温和,一只手几乎是强势地将她纤细的手腕圈在手心,拉起她,走入更深处帐幔掩映的床榻旁,待她目露惶惶地坐好后,另一只手抹上一点药膏,分开她的膝盖,为她涂药。
他来时应净过手,修长的手指十分干净,玉石一般的质感,触及肌肤,微微有些凉意。
轻盈的薄纱裙蹁跹垂落,姚蓁长睫剧颤几下,轻啮红唇,别开眼。
衣料摩挲的窸窣声响起,又渐渐归于岑寂。
宋濯涂好药膏,站直身子,将手收回,掏出帕子擦拭指尖。
垂眸看去,指尖上犹存一点晶莹的药膏,他长眉微挑,余光看见姚蓁将唇咬的红润,下意识地绷紧腰腹,而后不适的动了动。
她眼中含水,白皙脸上晕开极其妍丽的绯红,宋濯清冷目光从她脸上掠过,眼睫眨动一下,低笑一声。
姚蓁一僵,含愠的目光扫向他,眼尾微微勾挑,没什么威慑力,反而因她此时的神情,而显得十分妩媚。
宋濯眼中晕开一点墨色,在姚蓁的目光下,抬手将晶莹慢悠悠地拭去,而后将帕子整齐叠好,放在一侧。
姚蓁眼睁睁看着他的动作,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的动作好似在摆弄她,一旦这般联想,便浑身发麻不自在,慌乱眨动几下眼眸,错开视线。
宋濯垂着视线看她,顿了顿,没有流连适才的旖旎气氛,转而低缓地谈论起正经事,征求她在科考方面的意见。
方才暗流涌动的气氛下,谁也没出声,他声音骤然响在耳侧,姚蓁颤了颤,慢了半拍才去思索他话中内容。
她同他交谈两句,两人渐渐进入状态,寝殿氛围不大适合议论正事,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出去,走到书案前,低声交流,各抒己见。
宫灯明灭,两人谈论许久,月影偏移,勾勒出窗外宫墙剪影,夜色渐深,庭院中隐有窸窣虫鸣。
宫婢迟迟等不来姚蓁前来用膳,便垂着头呈上饭食,许久之后,又将草草用了几口的饭食收拾下去。
二人皆没有坐下,姚蓁仍在据理力争,清丽的小脸上没甚表情,显得眉宇间有些清冷。
宋濯长睫微垂,薄唇微抿,清沉目光与她对望,静静听她言说,看她红唇一张一合。
因为是在殿中,她穿的单薄,方才两人激烈争吵一阵,她胸脯起伏一阵,交领微微松散,宋濯身量高,目光稍微一垂,便恰好望得见雪峰连绵的风光。
姚蓁浑然不觉,同他靠近极近,两人间仅有半掌距离。
他漫不经心地垂眸看她一阵,在她沉声说着些什么时,置若罔闻般轻声道:“殿下。”
初夏夜间的晚风顺着大开的窗缝溜进来,同他低沉的话语一齐落在身上,姚蓁顿了顿:“嗯?”
宋濯轻眨眼睫,眼中晕着朦胧的光影,用一种低沉惑人的声调,继续轻声道:“天色已晚,冷不冷?”
姚蓁看向自己仅有一层纱料的衣袖,又抬眼看向人声逐渐岑寂的外殿,后知后觉:“有些冷。”
宋濯亦看向她的衣袖。
他说了那样没头没脑的话,便没了下文,两人之间气氛一时有些怪异,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情愫在生长,在蔓延,如同一张紧密的小网,将他们束缚住。
姚蓁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中,两人挨得过于近了。
她后退一步,继续讲方才未曾讲完的话:“我仍坚持,女子亦可参与科考。建朝之初,人才匮乏,太皇祖父力排众议,开拓女子亦可入学的先河,士族女子多有入仕者——我大垚女子,文采奕奕,未必逊于男儿。”
宋濯目光追随着她,眉宇间乍看上去一片冷情,广袖垂落掩盖的双手,手背上隐约青筋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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