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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3章杨柳依依

陈滢凝视着陈涵，安静地不出声。

陈涵淡淡一笑：&ldo;看我爹那意思，他是铁了心要把这事儿给做成的。何时侯府分了家，何时那妾室必得抬了良妾。听说那妾室人美心善，又烧得一手好菜，时常亲自洗手做羹汤，我爹在信里直是赞不绝口。&rdo;

极平静的语气，如述他人之事。

陈滢忖了忖，道：&ldo;依大楚律，陈二老爷这般官职和年纪，若要抬良妾，可能还要再等几年。&rdo;

这倒并非安慰，而是事实如此。

只是，就算再等几年，这妾室失了宠，又焉知没有别的妾室上位?

这道理陈滢懂，陈涵更懂。

她笑了笑，探手接住一朵飘落的杏花，细细端详掌心落英，神情淡静。

数息后，她再度开了口，并不曾接陈滢的话，仍旧顾自往下说。

&ldo;娘这些日子来天天为此悬心。从前娘一心防着苏姨娘，好容易苏姨娘走了，这还没过两年呢，又来了个新姨娘。也许，我娘这一辈子就这么防了这个、再防那个地过去，也未可知&rdo;

她抛下掌中花瓣，转首回望。

杨柳依依、杏花飞舞，正是春时最美的光景。

然而，她眼底的寒凉，又岂是这絮絮春风暖得回来的?

&ldo;我这话说出来，旁人听了只怕我是在咒我娘。可我还是得说，我得给我娘留条后路。&rdo;陈涵笑着道，眉间却冷得近乎凌厉：&ldo;我离开家，一则是不想这辈子过得跟我娘、跟大姐姐一样憋憋屈屈地，没一点儿快意欢喜;二来，我得个自由身，往后不管我娘和我那些姐妹们怎么着，我都能管上一二。&rdo;

她蓦地笑了一下，眸底苍凉，令人心悸。

&ldo;我一早就想清楚了，就凭我这样子，若是安生嫁人，哪怕高嫁，也高不到哪里去，且嫁到别人家里，就得受人家摆布，就算成亲后我还想顾着我娘她们，也得先看婆家的脸色。再者说，这世上也断没有出嫁女还管着娘家事儿的道理。&rdo;

陈滢怔怔地看着她

原来，陈涵出走的背后，竟还有着这样一层原因。

这甚至可能是她此举最大的动机。

&ldo;可我去了女校就不同了。&rdo;陈涵飞快地道，语气变得轻松，神态亦然：&ldo;既然没了婆家，也就没有人能管得着我，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我想把我娘接过去住，就把她接过去住。我就养她一辈子，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儿，谁也别想摆脸子给我瞧，我也不受任何人的摆布。&rdo;

她回过头来，笑盈盈地看着陈滢：&ldo;我都想好了，等挣了钱，就在学校左近买个小院儿，好生布置起来，把家先给安好。反正我自己能挣钱，自个儿能活下去，我怕得谁来?到时候我娘她们若是想来山东，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rdo;

言至此，她忽地掩袖，笑弯了一双眼睛：&ldo;啊哟三姐姐，你瞧瞧你板着个脸子，这是给谁看哪?我都快走了，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儿还能再见，你还跟我摆校长的谱儿&rdo;

陈滢倒被她说得笑了，遂提醒她：&ldo;你可别忘了，我才是女校的校长，哪有校长丢下学校不管的?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又见面了。&rdo;

陈涵立时张大了眼，满脸好奇：&ldo;你成亲后不得住去宁夏?你可别哄我，那地理我也学过的，宁夏离着山东远着呢，你来得了么?&rdo;说着又吃吃地笑：&ldo;就算你想来，也得你家小侯爷肯才行。&rdo;

&ldo;他一定会同意的。&rdo;陈滢淡定地道：&ldo;再者说，我又不是囚犯，出门是我的自由。最后，请你记住，我是校长，而你是我管辖下的老师，若我实在去不了山东，我还可以把你调去宁夏分校任教，这样不也能见面。&rdo;

陈涵傻眼了。

等咂摸过味儿来，她不忧反喜，眉开眼笑地道：&ldo;那敢情好啊，我还想四下走走看看呢，若果然如此，那我要好生多谢校长大人，能教我瞧瞧咱们大楚的壮丽山河。&rdo;

这最后四字，正出自女校语文课本，陈滢闻言，也自一笑。

一瞬间，她忽然便觉着，她对这个曾经的四妹妹，又多了几分了解。而出离了那四四方方的院墙，陈涵变化之大，亦教人不敢相认。

再叙些别话，陈涵忽似想起什么，掩嘴笑道：&ldo;险些忘了告诉你，我离家的那五天，一直就藏在长干里，离着你开的女医馆不过百步之距。&rdo;

陈滢闻言，倒也未觉吃惊。

陈涵向她借了百余两银子，寻个住处悄悄藏一段时间，自不在话下。

可再一转念，她忽又蹙眉，问：&ldo;你是说长干里的女医馆么?&rdo;

那地方名声可不大好，几乎成了伎子专科医馆，而设在如意胡同的女医馆，名声就好得多了。只陈涵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偏偏选了前者。

莫非，还是名声问题?

陈涵眨眨眼，笑道：&ldo;你这么聪明，想必一下子就猜出来了。&rdo;随后又用力点头，肯定地道：&ldo;嗳，就是名声。那女医馆名声很不好。我想着，就算被提前找着了，我这名声也只会更坏。&rdo;

看着她得意的笑脸，不知何故，陈滢竟觉出一丝心酸。

为跨出这一步，陈涵这是把每条后路都堵死了，没留半点余地

这是何等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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