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承孟的声音似乎变得悠远:“告别与否,又有什么重要,草原上的风每日都不同,但它总会来,也总会走——旁人都是过客,不过也是一阵无根风。”
乔承孟像是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说:“有了自己的刀,你便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没人再要求你为什么活。”
路千棠抬头想反驳,但院中只剩下了他一人。
天色暗了,晚风掀了落叶,在他脚边打转。
茶坊漆黑,百花糕躺在阴影里,只有高墙上那一缕从街道上偷来的灯火亮,被一折再折,只余下些许散碎的晕圈,落在他的肩上。
他茫然地跪了一会儿,在风里打了寒噤,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想哭心里却是木的,抱着的刀也是寒的。
路千棠站起身,心想,草原的夜风本来就是冷的。
十年来他只知自己生于草原,长于草原,要为凉兖的山川而死,却突然在此刻心底一片空荡回响。
他早就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而活了。
第27章萨娅
转眼便是十一月了,宫里已经开始为年底做准备了,萧轻霂便往宫里走得勤了些,他总是往顺妃宫里走动,眼见随着冬季的降临,顺妃那点活气儿也像是缓缓冷了下去,像一朵熬不过寒冬的花儿。
萧轻霂这天进了庆顺宫,瞧见顺妃娘娘靠在窗前绣东西,便走过去掩了掩窗,说:“风起了,娘娘注意身子,不要着凉了。”
顺妃抬头看了他一眼,浅浅笑着:“歧润来了,坐吧——我整日闲着,也就在这儿坐一会儿,不碍事。”
萧轻霂瞧见她手上的东西,说:“娘娘还在绣这个?”
顺妃的手顿了顿,又复慢条斯理地动着针线,说:“以前的东西没几件了,能修就修一点,总归是个念想。”
她手上的是静妃生前一件姑娘时的衣裳,上头绣着吐谷溪的神鸟凤凰,只是时间久了,线脚褪了色,顺妃就时常拿出来绣上新的,好似旧衣不老,故人犹在。
萧轻霂瞧了一会儿,说:“娘娘不要因此伤了眼睛,我母妃若是知道了,也会劝娘娘的。”
顺妃笑了笑,说:“那叫她来劝我吧,我病了许久,她怎么都不曾来我梦里问上两句——也好,她笑着闹着的日子里,也是什么都不爱顾的。”
顺妃又看他几眼,笑说:“歧润的眉眼,倒是越发像萨娅,她的眼睛尤其好看,是你会长。”
她只有说起静妃时才像是枯木逢了春,那些了无可恋的神态才会稍稍褪去些。
顺妃总是把很多年前的事拿出来说,说萨娅教她缠一把轻弓,却不小心打碎了别的宫的琉璃窗,她教萨娅画大齐江南的青石砖小桥洞,萨娅给她画吐谷溪的高山峻岭羊群。
她可能是在说给萧轻霂听,也可能是说给自己听,有没有人听,对于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萧轻霂来庆顺宫大多是坐着,听她说上几句话,叫她对着自己的眼睛怀念一下旧人,除此之外,旁的都没法贴她的心,也不能叫她展颜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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