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想到,刚刚进入这个世界时,因为满心惶惑,只想着自己是否身处险境,因而看不到四周有任何人,直到放开私心杂念,开始观察世界时,方才见到了逢觉等人,这大概就是所谓的&ldo;心中无我,放眼苍生&rdo;?
再联想到进入此处以来的种种怪异,皆能用佛理解释。我不由揣测:难道这个世界遵循的,竟然是佛理?
那么,此处岂非是极乐世界?
然而之前遇见突突的那个地方,却又似乎和此处不同。是不是那里和这里,原本就是两个世界?
我满心困惑,只觉得自己已经站在答案边缘,只须迈出一步,便能得到真相‐‐可是我却不知道那一步该迈向何方。
正思考间,朱鬼已经蹦跳着过来,大翅膀朝我腰上一拂,力道颇大,几乎将我摔倒。
&ldo;别发呆,快走吧。&rdo;她说。
我这才发现逢觉和突突两人已经等候我多时,只得暂时搁下疑问,跟着他们走出南宫屋店。
屋外不知何时竟然变得泼墨般的漆黑,四面没有一点灯光,幸好朱鬼身体发出荧荧绿光,才勉强看得清身周几米内的地方,几米之外,则什么也看不见。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才出屋之前,突突分明将阳光调到了清晨,怎么会突然变成夜晚?
什么都看不见,我心中很是不安,便提议回到南宫屋店去,那里灯火明亮。
突突摇摇头:&ldo;没有用啊,我们走在我们的黑暗里,到哪里都是这么黑。&rdo;
&ldo;一定是这小鬼刚才将屋子里的开关震动了!&rdo;逢觉说着敲了一下朱鬼的头,朱鬼大叫一声,委屈地看着他。
&ldo;你可以再画个太阳出来啊。&rdo;我对突突说。他摸摸头皮,将一只手摊开在我面前‐‐那上面有一堆白色的粉末:&ldo;刚才装修房子,粉笔都用完了……&rdo;他尴尬地说,&ldo;剩下的粉笔头,被我刚才不小心捏碎了……&rdo;
那怎么办?我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朱鬼没心没肺,见大家半天不走,竟然独自振翅高飞,只见漆黑的夜空上,一团碧光盘旋飞舞。
朱鬼一飞走,我们连她身体上发出的微弱光芒也没有了,真正的四面漆黑,一点光也看不见。
黑暗中,忽然觉得腥风扑面,一个什么东西飞过来,撞到了我的脸上,我下意识地一把抓住,那东西软软滑滑,在我手里不断扭动。我心里害怕,正要松手,那东西却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笼罩之下,我终于看清这东西的真面目,竟然是一尾红色的金鱼,全身通透,鲜红如血,发出瑰丽的红光。
&ldo;鱼?&rdo;我大声道,同时转头看看逢觉和突突,&ldo;鱼怎么会在空中飞?&rdo;
&ldo;这不奇怪啊,&rdo;突突说,&ldo;它不是在空中飞,它是在水里游啊。&rdo;
&ldo;可是水在哪里?&rdo;我将鱼高高举起,借着它的光芒四处观望‐‐到处都没看见水。
&ldo;袖袖啊,&rdo;逢觉跺脚道,&ldo;这里对你是陆地,对它就是海洋,你还不明白?&rdo;
老实说,我是明白了他的话,他的意思,是说在这一个世界,在我看来是陆地,在鱼看来却是海洋。这种情形,我始终无法接受,就好象我依旧无法接受每个人拥有自己的白天和黑夜一样‐‐这和我的常识背离太远。
不过我没想过要和他争论这个问题,我只是想到,也许附近还有其他的鱼,如果多捉几条过来,可以当灯笼使用。
&ldo;我猜,&rdo;突突一直在研究那条鱼,&ldo;这条鱼应该是一颗星星。&rdo;
逢觉点点头:&ldo;我也这么想,上次我捉到的星星是一只青蛙。&rdo;
突突大笑道:&ldo;我还捉到过一只螳螂,也是星星,可是光很弱。&rdo;
他们说话的时候我没有做声,虽然我觉得很惊讶,但是这么久以来,我的惊讶还少么?原来这里的星星不象我们那个世界,这里的星星,都是一些这么平凡的小动物,可以被捕捉在手上。
那条鱼在我手里挣扎了很久,始终挣不脱,便翻翻眼睛望着我,露出企求的神情。我这才发现,这条鱼竟然长着长长的睫毛,眼睛也不是一粒珠子,而是黑白分明,一眨一眨的,显得十分灵活。
这是一双鱼眼睛吗?
&ldo;放我走吧。&rdo;鱼说。它突然说话,吓得我手一松,它立刻挣脱出去,但马上又被逢觉抓住了。
&ldo;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rdo;逢觉说,&ldo;要是被坏人抓住怎么办?&rdo;
我还是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张口结舌地看着那条鱼,什么也说不出来。
&ldo;唉,&rdo;鱼突然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ldo;我不想当星星拉,每天被那么多人看着,一点隐私也没有。&rdo;说着他露出扭捏的神情,&ldo;我有了女朋友啦,你们放我走吧,我还要很她约会呢。&rdo;
逢觉犹豫起来,看看我们,不知道该不该放了它。星星鱼看出我们有点心软,赶紧又流出几滴眼泪。那些眼泪是一些红色的光点,落在逢觉手上,成为明亮的一堆。
&ldo;你们先用这些眼泪照明吧,&rdo;鱼说,&ldo;我在去看看有没有其他值班的星星。&rdo;说完,趁着逢觉手稍微松动一点,它一扭腰,挣脱出来,飞快地扭臀摆尾,如同一朵大菊花随风远逝,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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