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云给岑闻在前面打着灯,夜风撩过竹林,沙沙作响,吹冷了她发间的汗,也吹冷了她一颗有如鹿撞的心。冬云再后面跟着,不时扶她一把。她却不敢回头看,不知冬云刚刚在外间是否听了个全乎,她只顾装作不知。脚步急切而虚浮,酒醒了七八分,心里却愈发慌乱了起来。
接下来几日,吟秋榭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对亲姐姐做出这档说都不敢说的事情,她自然也无颜再去姐姐的面前。可明明刻意不去想当日的晦暗春意,但只要她闲下心来,姐姐那截难耐抻着的颈却总是浮在眼前。
夜间是辗转睡不下,醒来也还是不知如何面对,岑闻连着数日呆在扶芳院里,因为怕碰到姐姐出来出走动,茶坊不去,院门也都不出了。
这日,呼晴和溪圆差丫头来唤她和姐姐一块去说话。原来疏雨当年从鄠州来后,因着岑闻的关系,四人也熟络了起来,常常约着一块去吃茶、踏青,偶尔呼晴若是拉到别的伴儿,还能一块儿蹴鞠,疏雨不擅长蹴鞠,所以常在场边观望,而岑闻则精于此道,不论是比白打的花样,还是筑球对垒,她都算得上一把好手。
四人一块长大,对彼此秉性都清楚。疏雨稳重持事,岑闻性子跳脱,呼晴率直,溪圆柔顺随和,虽然性格迥异,但也意气相投。
溪圆两月前同张家二公子定了亲事,如今已经纳了征,两家将婚期定在明年。眼瞧着以后就难得有一起说闺中话的机会了,溪圆便趁着手头还不忙,邀了叁人去呼晴家,配着茶品糖荔枝。
岑闻猜着姐姐不会愿意碰上她,更别说和她一块去了,所以没有贸然去相邀。但又心存侥幸。试探着让冬云将消息传去姐姐那边,冬云回来后回话只说疏雨有事在身,叫她自行前去。
岑闻满心焦躁地等着回话,等来这一句,有如被泼了一头凉水,但她心里清楚是她酒后做了混账事,让姐姐不愿对着她,落到这半是羞愧半是心虚的地步。
她心不在焉地去到呼晴府中,丫头在前头通传,说溪圆有事耽搁了,请二姑娘先去内间。
“闻儿来了!”呼晴雀跃着跑出来,说完见只有岑闻一人进来,探头往后一看,奇怪道:“岑姐姐怎么没一块来?”
“姐姐说今日有事,就叫我先来。”
岑家这姐妹向来是一块赴约,这回岑姐姐竟说有事失约了,真真是奇怪,呼晴追问道:“是甚么事啊?”
岑闻又哪能说是因为自己酒后荒唐,闹得姐姐不愿见她,所以不来赴约,只能搪塞她说:“姐姐也没细说,大概是…真的走不开罢。”
见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呼晴也只能作罢,招了手叫丫头看茶,对岑闻说道:“好罢,你快过来坐。”
两人一坐下,呼晴便兴奋地讲起来,“我同你说,溪圆婚期只怕要提前了。”
岑闻本来心情低落,听了这句惊奇不已,“原定不是在明年秋末吗?眼下也就一年了,怎么要提前呢?”
呼晴就在等她问呢,一脸了然地说:“是说啊,那张二公子随家里来送应季茶礼,走的时候在院子里不小心见了她一眼,回去就直嚷着要将婚期提前,外面都说这张二可是个情种,就看一眼就魂就被牵走喽,喜欢溪圆喜欢的不得了。”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遇到个这么痴情种?”
岑闻听了,不以为然,“什么痴情种,我看是见溪圆好颜色,见色起意罢。”
呼晴听她这样说,笑着轻拍了她一下,“你说话总这样煞风景,不过也对呢。诗文里不是说,情不知所起,张二这样倒确是见色起的情。“说罢和岑闻对视咯咯笑了起来,两人笑过,又觉得不妥,这话虽是实话,但溪圆有她自己的定夺,可不能在她面前这般说。
于是呼晴挑着眉交代,“一会儿溪圆来了,你可不兴说这煞风景的话,说点喜气的。”
岑闻不以为意地应道:“我自然知道,溪圆要是自己做主说不太乐意,那我嘴皮说烂也不让她嫁,她这都应下了,我还说这话作甚。”
不多时,溪圆的丫头宝应将帘子打了,一脸喜气地迎着溪圆进来。溪圆半点未变,还是腼腆温柔地笑着,同岑闻和呼晴一同坐下。
呼晴看她坐定了,打趣道:“哎哟,咱们的新娘子可来了,什么事把你给绊住了?”
溪圆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之前纳征礼那天,张二郎他…给我塞了根八宝簪,我没有什么可回的,就想着给人绣个香囊。刚巧出门前布庄的人来了,就耽搁了半刻,可真对不住。”
呼晴听了抚掌笑起来,“八宝簪和香囊,这是信物了罢!看来是对张二满意得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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