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时看她的目光,仿佛是来自深渊的凝望,平淡中分明还带着一丝隐隐的痛意。是了,他还没有原谅她。她心口倏地一疼,双手端起瓷碗,紧锁眉头,赌气般的一股脑将汤药全然饮下。明明不苦,可回味之时,却还是极涩。这涩味绵长,在口中流转之时,比苦味更持久,更难熬。身间的暖意散去,清河定定望着他将空碗放置一旁,缓缓起身。他张开手掌拖着她的头,将她小心翼翼放倒在榻上。她乌黑的发从他掌中流泻而下,像是微不足道的缠丝,想要与他纠缠,想要将他留住。他收回手,薄唇紧抿,语调淡漠,终于说出了她醒后的第一句话:“养好身子。其他什么都不要想。”不要去想他将要做什么,更不要去想过去的那件事,让时间慢慢消磨他深重的恨意,默默抚平他沉寂的伤痛。清河倦容满面,饮了药后觉得困极了。此间厢房,她睡了数年的床榻不比草原陌生的矮榻,这里的软枕柔衾,就像陷入了绵绵云朵中,安心又舒适。罗幔是她喜欢的莲花白,锦衾绣着她喜欢的菡萏纹。一角香炉袅袅生烟,熟悉的蘅芜幽气袭来,她不由自主地缓缓闭上了眼,安定地睡去。长风从厢房中走出,攥紧的手在身侧已将白袍衣裾揉皱了,垂落下去隐隐可见一道道暗淡的褶边。方才,在她半睡半醒间,他分明又听到一句耳熟的梦呓:“不要杀他。”她在回鹘昏迷之时,也是重复着这句话。他担心,她好似已看透了他的心思,这令他杀伐之心有了几分不定。他沉吟间一侧身,望见了等候在门外许久的养宁远和葛萨。“少帅!”“殿下!”二人目光灼灼,躬身向他行礼。他敛眸,一瞬后又猛然抬眸,目中迸射出无穷的烈焰,似是下定了决心。凉州和她,都是他的。只能是他的。数日后。天色骤变,成片的乌云压下来,狂风也吹不散,凝在半空中,沉沉闷闷。风起云涌,暴雨将至,凉州城内人影稀疏。凉州都督府前,匾额侧边高悬着的两盏灯笼,内里幽幽烛火被风吹得黯然无光,摇曳间几近熄灭。一名男子疾行的身影从街角中窜出来,一身青灰衣袍被暮色泅染得色泽更深,凌乱的脚步一级一级踏上血迹未干的斑驳石阶。仅有的一只手一下又一下猛扣着府邸紧闭的大门。朱漆色的门扉如血色浸染,许久才“嘎地”一声,开了一道小口。司徒陵从狭小的门缝中奋力跻身进入,不顾一众阻拦的玄甲护卫,直接拔剑而出,一路猛冲,强闯入府中的主厅,一面高喊道:“萧长风,你给我出来。”厅中一面舆图前,正与众将议事的高大男子缓缓回身,锋利的目光扫了一眼来人。对身旁的众人淡淡令道:“都先下去吧。”众人得令,噤若寒蝉,默默退出了正厅。养宁远最后一个退出前,与疾步入内的司徒陵错身间,对他使了一个眼色,小幅地摇了摇头。司徒陵看见了他刻意的警示,心下更沉,仍是举步朝前。他紧紧跟上已快步向厅后书房走去的白袍男子。待他后脚步入后,书房雕镂的双扇门立即被侍从掩闭起来。房内的光一下子收束殆尽,日暮的斗室暗沉如夜。片刻,一小簇微茫的火苗燃起,照亮了黑暗中男人寒凉无比的面容。火光缓缓移向一侧,点在了案上的烛台。房内倏然亮堂起来。司徒陵望着男人坐在案前,漫不经心地用修长的手指拨动着渺小的烛火,好似在玩弄。火光在他手中来回摇动,房内的暗影随之晃动不已。司徒陵深吸一口气,道:“你与陇右崔氏的新仇旧恨与我司徒陵无关,我无意干涉。但崔焕之怎么说也是一方主帅,你怎可将他囚禁折辱至此?”见他沉默不语,面容浸在烛火明暗不定的光中,鬼魅一般摄人,司徒陵抑制着心中寒意,不禁上前一步,低声道:“可清河的魇症……”“够了!”长风低喝一声打断了他,手掌握紧了木椅髹漆的把手,像是要将把手上的恶蛟镂雕一掌捏碎,厉声道,“你又要用她来威胁我?”看到司徒陵满目错愕,他的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冷冷道:“她让我不要攻城,我照做了,不战而屈人之兵,夺取本就属于我的凉州;她让我放过城中百姓,我照做了,夺城前后民生分毫未伤。我已把一切做得悄无声息,凉州城内巨变,不会为外头察觉一丝一毫。你们还想我怎么样?”司徒陵被他的目光盯得汗浸鬓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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