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从直直地盯着他,盯了半天,发僵的胳膊垂下来,后退了一步。“你想结吗?”这是他问言惊蛰的言惊蛰应该是想说些什么的,段从能感觉到他没走,还在原地杵着,被人抽了魂似的。“对不起。”一根烟都快燃到底时,他沙着嗓子飘出几个字,“今天辛苦你了。”段从没应声。倒是门外隐约传来言树苗出房间的动静,动物一样小心翼翼地喊着找他:“……爸爸?”已经到了该去学校的时间了。言惊蛰听见了,但他耳朵里还在回放刚才段从那最后的几句话。“爸爸你和叔叔在一起吗?”言树苗来到外面敲敲门。言惊蛰没应声。他望着面前的段从,弯腰捏走他指尖的烟蒂,戳灭在烟灰缸里。又拉过薄毯搭在段从身上后,他转身走出去,朝言树苗竖起手指“嘘”一声,轻轻关上房门。言树苗还没从中午的事情里完全缓过来,送他去学校的路上,他没跟平时一样牵着言惊蛰的手晃悠,闷着脑袋安静走路,时不时抬头瞟一眼。“爸爸你还生气吗?”到学校门口,他问言惊蛰。掌心里的小拳头握得紧紧的,言惊蛰低头看他,捏了捏:“不生气了。以后你也不可以撒谎,知道吗?”“这可真是太好啦!”言树苗不知道从什么电视里学来的怪话,眼睛立马弯成两道弧,松开言惊蛰的手后还抱了他一下,“我去上课了,爸爸拜拜。”校门口熙熙攘攘,言惊蛰目送着言树苗的背影融入学生堆,消失在校门后,才缓慢地挪动脚步,来到路边左右看看,随便挑一个方向往前走。今天不用去学生之家,他原本计划着早上看完医生回来,下午就在家里继续复习。之前广撒网投出去的简历全军覆没,他想试着把专业重新捡起来,已经悄悄看了几天的书。可现在,他完全没有回到那个家里的勇气。有些事非得经历过才能懂,有些话却只有被人点破才明白。听到段从那些话的时候,言惊蛰是想反驳的,本能地想要反驳。随着段从越说越深,他突然发现,自己一个字都无法否定现在的他就是为了言树苗而活,像一只带着幼崽的寄居蟹,厚颜无耻地挤在段从的家里。言惊蛰顺着马路逛了一整个下午,一条街走到头就换下一条,漫无目的地打发时间,时不时冒出个胡思乱想的念头。如果树叶能当钱用给好了。石头也行。这样的话,他能很轻易就采上一大筐,来报答段从对他的恩情。闲逛的过程中经过一片小公园,言惊蛰停下来,遥遥地看到里面一个小凉亭,他想到高中校园里那个破到没人去的小亭子,于是走进去坐了一会儿。与高中时无异,公园里有散步健身的老人,街对面是人来人往的商场,言惊蛰以他最习惯的独处看着往来的路人,整个人却渐渐被一种无比空洞的茫然给裹紧了。这种感觉并不好,明明是春意暖阳的下午,草坪都被照得金灿灿的,他却无端感到背寒,对周围的一切产生出恍惚的不真实感,让他很想找个认识的人说说话。青春期养成的习惯很容易伴随一生,言惊蛰每次离职都习惯将不再有交集的人删除。他打开通讯录从上拉到下,再从下翻回去,除了学生之家的老板、言惊蛰的班主任、曾大夫,和一些买菜之类杂七杂八的群,他手机里真正熟悉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指腹一一从这些人头像上滑过,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现在能勉强称得上纯粹朋友的人,竟然只有宁望。宁望最近不知道干嘛去了,跟他的联系也没有前段时间频繁。言惊蛰的手悬停两秒,最后还是没有摁下去。这城市这么大,人这么多,也不知道像他这样没朋友的人有多少。手机屏幕在他的放空下自动熄屏,言惊蛰轻敲两下点亮它,过会儿又灭了,他继续点亮。安静地点了几轮后,时间轻轻一蹦,该去接言树苗了。傍晚的时间足够充裕,父子俩直接去菜场买完晚饭的菜拎回去,进家门时言惊蛰有点紧张,好在段从没在家,不知道是下午什么时候出去的。言惊蛰照例给他留好饭,带着言树苗洗完澡写完作业,看看时间,怀着愧疚与愧疚的心情,想给家里来个大扫除,客厅刚整一半,门外传来段从回来的声响。“段叔叔!”言树苗啪嗒着大拖鞋跑过去,中午光顾着哭了,他都没跟段叔叔打招呼。段从弹弹他的脑袋,递给他一个小纸盒。“谢谢段叔叔,这是什么?”言树苗接段从的礼物都接习惯了,道完谢就端着跑去找言惊蛰,“爸爸,叔叔又送我了。”言惊蛰只看一眼礼物的内容,心里的愧疚就翻江倒海地继续往上叠。段从给言树苗买了个电话手表,能发消息打电话、拍照、带定位的那种。“这个多少钱?”言惊蛰忙问。段从也正常跟他说话,看起来像是已经从中午的状态里恢复了,报出个言惊蛰还算能接受的价格。“谢谢你。”言惊蛰低头掏手机,“我转给你。”段从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这天晚上吃完药,言惊蛰像平时一样关掉外面的灯,来到段从房间门口,不知道是不是副作用作祟,他今天心跳得格外陡,一空一坠的,浑身血液都在加速。这些反应却在他推到锁实的门板那一刻,统统静谧。那道每晚心照不宣的门缝,今天被段从给合上了。就着走廊里装饰灯的光线,言惊蛰盯着那严丝合缝的门框,像在盯着自己最后那点儿稀薄的自尊,抬起手轻敲了敲。“进。”段从没锁门,他也没问言惊蛰怎么不直接进来,正好刚洗完澡,他披着睡衣擦着半干的头发,站在桌边点烟。“有事?”他问言惊蛰。言惊蛰突然很奇异的平静了。他站在门外望着段从,坦白地说:“我吃完药了。”段从也很平静,或者说,他依然是中午那个段从,偏过脸看了看言惊蛰,他反问:“我们是伴侣关系吗?”上午曾大夫提到伴侣时,言惊蛰第一反应是不好意思,说自己离婚了。此刻的言惊蛰面对他的提问,依然是沉默。“去书房吧。或者别的客房。”段从把毛巾随手往椅子上一挂,转身朝阳台走,示意他要休息了。“段从,”言惊蛰在他身后轻声开口,“我确实……现在只想照顾好言树苗。对不起。真的谢谢你。”“我这两天收拾收拾,尽早搬出去,以后不会再麻烦你了。”段从的脚步在阳台门前微微顿一下,拨开推拉门的扳扣,咬着烟迈过去。“嗯。”他背对着言惊蛰应一声,“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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