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云骑马走在御街,想着是直奔给宫门递牌子求见皇后,还是先去国子监,用学监的身份给皇帝递牌子,或者都见,先见皇后,再见陛下。“世子。”有声音从前方传来。周景云看去,先看到一队骁卫从皇城方向来,然后骁卫分开两列,穿着紫色官袍的张择骑马缓缓而来。“世子是要进宫吗?”他笑眯眯问。张择的笑总是带着几分诡异。周景云点头,面对张择,坦诚一些会更好,他直接说明来意:“是,中丞,遇到你正好,能否劳烦你问问,适才宫里派人到我家——”他的话没说完,张择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打断他:“你家的事已经交到我手里了,不用再进宫。”说着招手示意周景云上前。街边避让的官员听到张择这句“交到我手里”,都不由一颤,看向周景云的眼神又震惊又同情。东阳侯世子刚回来就撞黑乌鸦手里了?完了完了完了。周景云神情如常,看到张择招手毫不迟疑跳下马走上去。张择脸上笑意更浓,从马背上下来,对周景云俯耳说:“你府上那婢女已经畏罪自尽了,尚未供出是谁背后指使诬陷你夫人,当然,人死了,案子也能查。”只不过是小案,又是内宅事,怪无聊的,不如干脆看他人窝里斗更有趣。张择笑眯眯将一卷文书拍在周景云手里。“哥哥我卖你个人情,查还是不查,由世子你做决定吧。”周景云将文书握住,对张择抬手一礼:“多谢中丞。”张择哈哈一笑:“你我兄弟不用客气。”说罢上马,在骁卫的簇拥下而去。街边的官员们这才围过来,有人跟周景云打招呼“世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有人担心问“怎么惹到他了?”更多的视线凝聚在他手里的文书上“出了什么事?”周景云一笑:“无妨,有人举告家里一些小事,张中丞让我自己先查查。”四周的人并没有因为他说得轻松就松口气,神情更加紧张“小事?张择手里小事也是要命的。”“世子怎么被他盯上了。”“唉,何止世子,我们哪个不被他盯上?”周景云没有再与人闲谈,告辞上马。“世子,去皇城还是国子监?”江云问。“都不用去了。”周景云说,掉转马头,看向前方,“去定安伯府。”…….…….定安伯夫人在室内坐立不安,不时看一眼天色,看一眼滴漏。“也该差不多了。”她说,皱眉,“她不会收了钱不办事吧?”陆锦在旁安抚:“也不一定今日就有结果,秦姑姑在宫廷多年,做事自有安排,伯母还是先准备好大妆,待听到消息立刻进宫,为那庄氏求情。”定安伯夫人冷哼一声:“真不想去。”。陆锦含笑说:“咱们不是为了她,是为了东阳侯府。”她从一旁桌案上拿起一个小锦盒打开,如果雪柳在场,就会发现,这个才是自己那朵绢花。“庄氏竟然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她自己想死,咱们不管,但东阳侯府咱们不能不管,那可是您的亲女婿。”“这次也要让他知道,谁是真正的亲人。”定安伯夫人长长吐口气,从袖子又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其内也是一朵绢花,只不过完好无缺。当时雪柳说了庄氏损毁御赐之物,要去告,她自然也求之不得,立刻去安排宫里的人脉,这次非要庄氏死不可。占据她女儿的位置,活该这个下场!但陆锦拉住了她,跟她说了一个新计策。让雪柳拿着假的去告。皇后做的本就是最普通的绢花样子,遍地都是,要不然大家都没发现花蕊有奇巧。“皇后不一定会认得出,会让人去东阳侯府搜,就算认出是假的,但雪柳的身份是庄氏的婢女,皇后多疑,肯定也会让人去搜搜。”“而庄氏手里的确是没有绢花了,所以还是会被皇后问罪。”“然后伯母您带着我去求见皇后,说庄氏的绢花是被我拿走了,我拿来借用一下,庄氏不知道。”这样就能解庄氏危难。当然这样做的目的不是为了庄氏,而是让东阳侯府欠她们人情。到时候,再让秦司宾当着皇后的面提一句许亲,皇后厌恶庄氏,一定会很乐意打庄氏的脸,亲自做媒将她许给周景云。有皇后开口,再加上她舍身为庄氏,就不信周景云还能拒绝。定安伯夫人看着锦盒里的绢花。“我舍下脸跟人求来的。”她哼了声说,“这人情还不知道拿什么还呢。”陆锦挽着她胳膊笑说:“您是世子爷的岳母,您的人情,世子爷随便拿出一点就足够还他人了。”那倒是,当年两家刚做亲的时候,她走到哪里都被人高看一眼。定安伯夫人看陆锦一眼,带着几分酸溜溜:“你可真是运气好。”陆锦忙收了笑,带着几分哀戚:“是三姐姐的福荫我。”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可惜她女儿没福气,定安伯夫人恨恨,但现在也没办法了,侄女总好过那个外人庄氏,拍了拍陆锦的手,不咸不淡说:“你知道就好。”两人正各怀心思说话,婢女瑶琴急急忙忙冲进来:“世子,世子来了。”定安伯夫人和陆锦愣了下,周景云怎么来了?…….…….“在东阳侯府盯着消息还没有吗?”“有了,说是看到宫里来人了,但很快又走了。”“怎么走的?抓走了庄氏吗?”“没有——”“然后就是世子出来了,往皇城去了。”再然后就是到她们家来了?来她们家做什么?难道去皇城给庄氏求了情,又来找她们帮忙?定安伯夫人心神不宁地想着,脚步都有些乱,差点崴脚,还好陆锦搀扶着她。“伯母,虽然我们原本打算到皇后跟前如此行事,但在世子跟前也可以。”陆锦低声说,“总之让世子知道我们的好心就好。”话虽然这样说,她也心神不宁,待走到门口,看着坐在厅内,脸色平静的周景云,心里咯噔一下,来者不善。“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定安伯拉着脸抱怨,“来了也不说话,你来摆什么脸色。”周景云不理会他,看着走进来的定安伯夫人。定安伯夫人看着他挤出一丝笑:“景云来了——”周景云看着她,不说话也不笑,更没有起身施礼,丝毫没有往日那般端正有礼。定安伯再忍不住气恼:“怎么?李家的事你帮了忙,就来我跟前摆架子了?”周景云淡淡说:“伯爷既然记得李家的事是我帮了忙,就算不知恩图报,也不能害人吧。”本要坐下的定安伯夫人顿时站起来,颤声说:“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怎么害你了?你可别血口喷人。”周景云看着她:“怎么害我,伯夫人心知肚明。”陆锦一咬牙上前:“姐夫,是不是雪柳出事了?”说罢,转身对定安伯夫人喊,“伯母,她说跟父母去相亲看人家,难道是骗咱们的?”定安伯夫人看着陆锦的眼色,但情绪根本转不过来,一时间又是慌又是怕又是伤心,想说两句硬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你们在说什么?”定安伯的确不知道,看着情况不对,不解问。“姐夫,不管雪柳做了什么,都跟伯父伯母无关,你——”陆锦流泪说道。“住口。”周景云看向她,说。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或许是冷冷的眼神,让陆锦咽喉宛如中了一箭,顿时卡住了声音。以前周景云虽然不亲近她,但从未这般态度。“你们什么都不用跟我说,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周景云说,视线看向定安伯夫人,抬手将那卷文书拍在桌子上,“雪柳的案子,张择已经接手了。”听到张择两字,定安伯夫人的绷紧的弦终于断了,噗通一下歪倒在椅子上,撞得桌案哗啦响。陆锦也面色煞白:“怎么,怎么到了他手里。”这点小事皇后罚了庄氏就可以了,毕竟还有东阳侯府的面子,怎么就到了动用监事院的地步?到了张择的手里,那可就糟了。张择查案,没事也要被剥下一层皮看看,更别提,她们还真的有事——“到底出了什么事?”定安伯颤声喊,看着定安伯夫人和陆锦的样子,知道必然是有事,他忙紧接着喊了句,“我不知道,跟我无关!”不过厅内没人回答他。定安伯夫人看着周景云,颤声说:“景云,看在三娘的情分上……”周景云点点头:“就是因为三娘,我从张择手里拦下了。”定安伯夫人一口气缓过来。陆锦掩面落泪:“姐夫对姐姐的情分我们都知道。”“既然你们知道我对三娘的情分,知道我周景云对妻子深情。”周景云淡淡说,“那,你们怎么还敢如此对待我的妻子?”前一个妻子是说的陆三娘子,后一句里自然是指如今的庄氏。陆锦掩住嘴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伯爷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自己看看监事院的文书吧。”周景云说,“上面涉及的人,伯爷应该都不陌生。”定安伯颤抖着手去那文书。周景云的手又拍在其上。“虽然我从张择手里拦下了,但张择行事难捉摸,伯爷带着家人回老家避一避吧。”他说。避一避?什么意思?定安伯夫人流泪喊:“你,你要把我们赶出京城?”周景云不看她,只看着定安伯:“如果真再有事,我的情分也挡不住监事院的刀。”说罢站起来向外走去。“周景云,你——”定安伯夫人捂着心口喊。走到门口的周景云停下脚。定安伯夫人的声音又顿时停下。周景云视线看着定安伯。“还有。”他说,“虽然我靠着人情把案子拦下了,但伯爷还是准备些金银送去,张择不抓人可以,东西从来不走空,你莫坏了他的规矩。”说着又看定安伯夫人。“还有伯夫人,你那位远亲,只怕也要再打点一下,你今日托她告别人,小心她明日告你。”定安伯夫人脸色煞白捂着心口噗通跌到椅子上。定安伯的脸色亦是煞白一片。刚给李大将军送了一大笔钱财,又要给人送钱,家底这次真要掏空了!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倒霉啊。他抓起周景云扔下桌子上的文书,低头看。周景云没有再停留走了出去,听得身后两声清脆的巴掌响。“你们两个蠢货——”身后仆从乱乱奔来,随着周景云走出去,他们急急关上大门,将喧闹挡在门内。喜欢白篱梦()白篱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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