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是不是糊涂了!朝廷流放犯人,往往判个发配充军,叫他去戍边,而杨昭他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做这种事!
“剑门关是多少兄弟的命换回来的,你算过没有?”杨昭的声音仍然是沙哑的,“我不守着它,怎么放心。”
袁小晚突然插口道:“只怕,指挥使真正想的,是守着陆风烟吧。”她的语气是冷的,仿佛带着点指责。
杨昭眉头微皱,“是又如何?”
“可是陆风烟已经死了!”袁小晚忍不住冲口而出,“剑门关下只有她的坟墓而已!”
“袁姑娘!”赵舒阻拦不及,暗暗跺脚,这个袁小晚,怎么可以这样口无遮拦?
杨昭却没有动气,“是,你说的不错。所以我才要留下。”既然带不走风烟,那么他只有留下来。
袁小晚呆住了,这也算理由?风烟死了,他不远远地离开这片伤心之地,还要留下来给这段感情陪葬?!一阵寒意,慢慢地浸上她心头,原来杨昭,注定不会属于她。
风烟活着,他是她的;风烟死了,也是一样。
可是这千里风霜的边关啊,除了黄沙,除了风雪,还有什么,她不相信,杨昭怎么能把这里,当成是天底下最温柔缱绻的地方!
也许过些天,半年,—年,时间久了,往事慢慢地淡去,他心上的伤口渐渐平复,就会回心转意。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会记得,京城是如何的繁华热闹,江南是如何的秀丽宜人,无论什么样的女人,他只要招招手就可以得到——这一切,难道比不上关外苦寒里的一座孤坟?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回去的。第九章时光荏苒,关内的春风去了又回,已经三年,关外的大漠却依然沉寂。
三年了。
昔日曾经被鲜血染红的麓川大地,已经再也找不到战火的痕迹。天气晴朗的日子里,成群的商队从这里经过,驼铃悠闲地摇曳,没有人会记得,当年这里曾经有着怎样的惨烈。
剑门关已经修葺—新,防卫加固了好几倍,真正成了雄关。
“吱呀”—声,城门终于打开,在门外等了半天的商贩和百姓纷纷挑起担子,背上包裹排队进关。今天是宁远市集的日子,每月初一、十五,关内关外的商贩们就开始忙着往这里赶,带的各色货物更是琳琅满目,什么牛啊马啊,鸡啊羊啊,毛皮、丝绸、茶叶、瓷器、粮食、苏油、米酒、粗盐、香料……一齐涌进了宁远市集。
“排好队,排好队不要挤!”守关的一个参将正在指挥人群出入,大声吆喝着,“不准贩卖官盐官铜,不准在市集上酗酒斗殴,听见没?”
都是些例常的官腔,自然没有人听进耳朵里,人潮拥挤依旧。
“让一让——让—让!”几匹马“嘚嘚”的蹄声远远传来,有人在马上招呼着守门的参将,“老彭!让条路出来,指挥使要出关——”
“哎!”老彭响亮地答应着,匆忙疏散人群,“大伙儿都退两步,给指挥使让条路过去。”
“哗啦”——人群霎时间向两边散开,整整齐齐地闪出了一条通道。许多人伸长了颈子张望着,窃窃私语:“来的是杨指挥使呀?”“不然还能有谁?”“快看看长什么样子!”“长什么样子也没你的份儿……”“啐!”
在西北,从祈州、紫荆关,到麓川、宁远、剑门关,千里之内,不知道杨昭的,简直挑不出几个来。
他的身份,他的战功,他和一个叫陆风烟的女子的那段故事,从军中传到民间,几乎成了传奇。一半是敬佩,敬佩他保边关、平战乱的功绩,一半是好奇,一个都御指挥使,一个侯爷,他到底为什么留在这片大漠上?
随着马蹄声近,人群中的私语更加嘈杂了,听上去“嗡嗡”的一片。
“天呀,我看见了,哪一个是?有三匹马呢。”“是左边的吧,好像又高又壮的,可惜看不清脸……”“是中间的,他是指挥使,当然在中间!”“中间?不行了,我脚尖都酸了……”
另一个声音是女子的,“来了来了,是当中的那一个吗?不会吧,真的好——英俊——啊。”“陶醉啦?”有人取笑她,“回家照照镜子吧,就凭你?”“别闹,嘘。”“哎呀,他左边额上好像有道疤痕……”“是吗,我怎么看不出来?”“有的有的。不过,这道疤痕一点都不难看,还有点沧桑呢。”“花痴……”
在“嗡嗡”的私语声里,三匹马已经到了关前。
老彭一脸笑容地迎过去行了个礼,“指挥使,出关啊?”
杨昭在马上点了点头,“天气不错,出来走走。”
“是啊是啊,天气不错。”老彭鸡啄米般地附和着,“今年天暖,按节气算,都大雪了呢,看这冰还没封上。”
——大雪了?
杨昭一怔。是吗,又一年的大雪之日。已经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风烟……一个许久不再有人提起的名字,轻轻浮上心头,带来—阵温柔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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