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前无意间的一瞥,玄净发现枕边人后脖颈上有淤血。细细的红丝如同密集藤蔓一样,蜿蜒向下,直到掩进衣领。
寝衣褪下来,模样更惨。雪白的嫩背上长长一片红印,有两块甚至蹭破了皮。
“背都磨破了当时怎么不说,不知道疼?!”他翻出药膏给人仔仔细细敷上,手法很轻,语气却异常严厉。
春姬懒洋洋地趴着,弱声反驳:“不想扫兴嘛……”
玄净动作顿住,头一回被气到哑口无言。他是真的不知该拿她怎么办了。
舍也舍不得,留也留不住……
想着有些事情就算不提也一直在那放着,与其假装避开,不如摆到亮堂处,他沉声说:“以后别再这么疯了。过去半年又如何,我总归是在这里不走的。”
分道扬镳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
手心之下,细瘦的肩膀在他说完后微微颤抖起来。她将脸埋进臂窝,委屈的泣音一点点漏出来:“我怕……离不开你。”
玄净将擦好的药放到一边,凑过去顺了顺她的头发:“想我随你回去?”
“不要……”
“不要?”
“父王不可能让我嫁你,那你跟我回去干嘛?平白遭人笑话吗?”她抬起的泪眼有些凶,却不知凶的是僧人,还是自己。
“玄净,你待我再好都没有用……”春姬自厌地覆面而泣,失却了所有神采。
多败兴啊,明明可以醉生梦死地痛快半年,可她愚钝至极,非要撕开那虚妄的外壳。
晚风吹得有些凉,窗外屋檐有零星的水珠滴落,似是不知何时下过一场阵雨。它来去得廖阒无声,恍若在世间流转一遭的菩提。
“春姬,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
玄净并没有安慰她,却也没有生气。只是观望着窗外夜景,闲聊似的跟她讲道理。
“往后如何,任谁说都作不得数。你或许会觅得更好的郎君;或许会年华早逝;亦或许此生都忘不掉我,隔叁岔五地跑来这里……”
春姬随着他的话语思绪沉浮,泪珠停在了眼角。
“想着这些并无用处,解决不了徒增烦恼。还是莫要再悲伤了,你我之间实不该设想太多。”
皎白的月光下,那张俊颜被最柔和的浓淡所勾勒,她从他眼中看到了亘古不变的楚河,也看到百年之后,这段露水情缘尘归尘、土归土的宿命。
*
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
大凉寺的僧人们刚见识过春姬薄纱绢裙的夏装打扮不久,便迎来了告别。
当天夜里,她缠人缠得厉害,盘在僧人腰上的玉腿在剧烈晃动中执拗地不肯松劲,像是吃过春药一般。只是她的眼泪也流得厉害,惹得对方心脏抽痛,一遍又一遍去啄吻那不断滑落的苦涩泪珠。
“玄净,我收到父王的信了,他让我回去就嫁人……”
“玄净,春姬以后就要躺在别的男人身下了……”
玄净捂住她的嘴:“别说出来,我听不得。”
交合之处淫水四溅,每下撞击都很重。到达高潮时,梨花带雨的美人张开双臂攀住他,剖心般赤诚地告白:“玄净,我爱你,我只爱你啊……”
僧人将她搂紧,似要压入骨血。
他想叫她别走了,想说自己做个身败名裂的面首其实也行,然而嘴巴颤了颤,却半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没有用的,无论如何选择,两人都不得善终。往日里总是含笑的眼眸被黑暗所笼罩,他看不清前程,甚至有了一死了之的冲动。
佛自在心,但人心难测,实不该妄自尊大的。情欲如同绽开在心田上的罂粟花,让他几十年的修行终究是功亏一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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