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战战兢兢地往林瑟舟身边一站,一开口就打哆嗦,“先先先、先生,有什么需要?” “有茶吗?” “啊?”服务员面如菜色地摇头,“没、没有,我们这儿是咖啡馆。” 林瑟舟挺失望的,“那给我来杯温水。” 服务员应声,着急忙慌地跑了,这边夏禾秋也缓过来了,他画蛇添足地给自己理了理衣着形象,依然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温水上来了,林瑟舟喝了一口,等胸口暖了,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禾秋,这段时间我以为你已经离开这儿了,后来想想不对,这些事都是你搅和出来的吧,”林瑟舟顿了顿,又说:“你不可能走。” 夏禾秋把双手叠在桌子上,指尖微颤,“我是想走的,没走成。” 林瑟舟挑眉。 夏禾秋想喝咖啡,没端起杯子,他舔了舔后槽牙,突然问:“舟哥,你来这儿跟我见面,江老板知道吧?” “知道。” “他也一起来了吗?”夏禾秋嗤笑一声,“我们聊些什么他难道不感兴趣。” “他感兴趣。”林瑟舟下巴微点,指了指桌上的手机,正在通话中。 那头就是江屿,林瑟舟毫不避讳。 “行吧,”夏禾秋双手一摊,比挣扎了,“我前几天被警察带走了,陆刚林要坐牢把我供出来,刚问完话。” 林瑟舟问:“能把你放出来,是说明跟你关系不大吗?” “确实不大,”夏禾秋笑说:“我只是给陆刚林出主意让他把事情弄的热闹点,争取自己的利益嘛,没教他杀人放火,他自己主观意识导致的严重后果,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夏禾秋,你到底什么想法?”林瑟舟显得十分困惑,“我随着你的意愿走,我们和平分手,你做这些不能是因为我吧?” 夏禾秋但笑不语,他没承认,但也不否认。 林瑟舟轻笑一声,“我以为你离开我是因为追求自己的真爱,怎么了?没追到吗?” “算是吧,但跟我想得不太一样,”夏禾秋说:“可能因为跟你生活久了,一下难以适应他。” 林瑟舟啼笑皆非,“荒谬。” “他喜欢男人,更喜欢女人,他前一晚跟我做爱,后一晚就能跟女人温存,这些我都忍了,因为我爱他,从小到大的情谊挂在心里面,我以为他也爱我,他能隔了十年来找我,也是因为舍不掉我!”夏禾秋悲恸扯了扯嘴角,好像真是被伤透了心,“可是我想错了,他轻飘飘地说一句要结婚了,跟女人结婚,他客服不了心里的障碍,终于摆正了自己的性取向我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工具!” 林瑟舟:“……” 江屿淡漠地捏着手机听,他想到了那句话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俩当真臭味相投。 夏禾秋继续说:“我不甘心,凭什么啊!” 林瑟舟问:“你受不了这份委屈,做了什么?” “我去了他的婚礼,在大庭广众下播放我们的视频,”说到这儿了,夏禾秋嘴角轻轻一勾,他很享受这件事情给他带来的快乐,同归于尽的快乐,“我以为他又能回到我身边了。” 林瑟舟没说话,安安静静地听夏禾秋说。 “可是他跟我闹,当天就爬上了二十层高楼的楼顶,”夏禾秋瞬间失了魂,“就那个时候我觉得没意思了,太难看舟哥,我在楼顶看着他的时候就想到你了,你比他好,你比他对我好。” 林瑟舟嘲讽:“我应该感到荣幸吗?” “可是你和他本质好像又是一样的,”夏禾秋一句话没听进去,“才半年的时间,你就跟江屿好上了,你们俩过得太好了,我嫉妒啊舟哥,你以前心里有我吗?” 所以白月光摘下来捧在手里看,跟一只会发光的灯泡没区别。 夏禾秋最好是揣着白月光的心动,再心安理得地享受白米饭的关怀,而对于白米饭,就是弃之可惜食之无味了。夏禾秋两头都不肯放,并且做的理直气壮。 “我承认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确实抱着‘年纪到了,可以定下来’的想法,所以没想过主动离开。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中有你,心里也应该是有你的,”林瑟舟并不回避这个话题,“可是当你做出选择之后,这些就没有了。” “哈哈哈……” 夏禾秋颠三倒四地笑了一会儿。 原因有了,该聊聊过程了。 林瑟舟挺赶时间的,时不时看一眼手表,他没等夏禾秋笑痛快了,直接问:“你是怎么认识陆刚林的?” “警察也这么问我,”夏禾秋手指抵着太阳穴,整个人状态不好,“我不认识他,一个月前我在酒香的那条弄堂碰上他的,他说他是江屿的爸,我就跟他聊上了。” “他说是就是?你信?” 夏禾秋:“不管他是不是,也不管我信不信,我就想膈应江屿,让你们不太好过罢了你刚刚问我什么想法?我想他跟你分手了,看看我自己还有没有机会罢了。” “你没有。”林瑟舟说。 夏禾秋的脸又疼了,他舌尖舔着口腔内的伤口,刺激得他面目狰狞。 “死缠烂打捅不穿江屿的心肺,就挠了个痒而已,我更不甘心了,”咖啡凉了,不好喝了,夏禾秋也不喝了,“可我知道他的软肋,所以我让陆刚林去找你。” “那他怎么会先去孤儿院?” “孤儿院是他打听出来的,我根本不知道,”夏禾秋目光闪了闪,“他那天早上本来想去找你,可江屿跟你在一起,他没机会搞破坏。陆刚林也不甘心啊,他揣着身上一百块钱,包了辆车去孤儿院,没想到闹出了大动静。他告诉我的时候我就知道坏事了,之后我就没理他。” 林瑟舟沉默许久,不知道信没信,开口说:“他也被你撺掇得挺惨,一丘之貉啊。” “是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陆刚林为了他半死不活的儿子也听话,我以为他会躲起来,没想到居然去找你了,”夏禾秋戏谑一声,说:“我只是顺嘴提了提,有脑子的人会自己想一想,可他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让江屿掏心掏肺掏钱的机会啊。” “别推脱责任了,这不就是你喜闻乐见想看到的结果吗?”林瑟舟把他的假面具撕开了,冷若冰霜,“坐牢的人坐牢了,住院的人住院了,陆刚林的那个儿子没有他的经济支持明天可能断气,夏禾秋,你罪过可大了。” “我知道,我……”夏禾秋紧张了,他掐得指尖惨白。 其实自从江国明出事之后夏禾秋早就想跑了,但警察动作比他快。一次两次的问话显得跟他没关系,但警察也警告了夏禾秋,让他最近待在本市不要动。 夏禾秋没那么容易善后了,他自己也害怕。 林瑟舟根本不理会破事,“我跟你没有关系了,你跟江屿更没有关系,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往后随泼逐流去寻找你的‘真爱’也好,还是接受短暂的良心谴责也罢,都不需要告知我们你不用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不然我还揍你。” 夏禾秋低头说了声好。 林瑟舟起身要走,夏禾秋突然又叫了他,挺小声的。 “舟哥……” 林瑟舟听见了,居高临下地看他。 “还有事?” 夏禾秋问:“如果我们现在还好好的,我不闹,也没跟你分手,日子不咸不淡地过,你对江屿产生感情吗?” “不会,”林瑟舟短促地笑了声,“江屿不会给我机会,他不会靠近我,然后跟我保持家长和老师的距离,我们在两条平行线上走,不会逾越江屿比我们任何人有分寸。” 林瑟舟话里话外全是维护江屿的意思,夏禾秋像一只蚂蚱,再也蹦不起来。 “舟哥,我过几天可能要走了。” 林瑟舟问:“你走得了?” 夏禾秋摇头,说不知道。 林瑟舟懒得再跟他说话,起身就走。 夏禾秋手一动,却没抓住林瑟舟,“你不跟我说声再见吗?” 林瑟舟嗤笑:“不会再见面了。” 林瑟舟冷漠得滴水不漏,江屿坐在车里听着,不可抑制地笑了很久。等林瑟舟回来了,江屿还笑着,林瑟舟问他笑什么? 江屿越身搂着林瑟舟的脖颈,在那儿亲了亲,还咬,又留了一个印记。 “舟哥,我一定是积了八辈子的福才会遇到你!” “对,”林瑟舟说:“所以你要好好珍惜我,别动不动提分手。” 江屿撒娇,“别记着啦。” 林瑟舟浅笑,捏着江屿的下巴晃了晃,“早跟你说过了,这事儿我能记一辈子。” 完了,江屿想,一辈子栽在他的舟哥手里了。 这件事算彻底告一段落了,江屿对其他人和事全然不管不顾,江国明是他唯一的后遗症。 从湖边咖啡厅回来,江屿让林瑟舟开车去医院,他带林瑟舟见了江国明。林瑟舟坐在江国明床边说了很多话,他说让江国明好好养身体,孤儿院里的孩子他和江屿会照顾。 江国明混沌的眼神有点儿激动,他甚至点不了头了,含混不清地发声,应该在说好。 林瑟舟暂时不用工作,他把江屿的责任揽了一大半,江屿在医院照顾江国明,自己两天去一趟往孤儿院,让孩子学习,教他们作业。 这事儿依旧瞒着江念尧,马上要中考了,大人的事情不用孩子操心,只要时机一到,江屿会跟江念尧解释。 于是这段时间,蒋松一直陪着江念尧。 可时机总好不了,江国明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差。 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摔一跤就是要命的事情,江国明体质差了,一不小心就感染,感染了就送icu,一个星期没出来。 江燕坐在icu门口哭,杨明一直陪着。 江屿过来了,坐在江燕身边,他想安慰江燕,手抬起来了又收回去人家男朋友在,不能做这些举动了。 “江屿,”江燕问:“江叔能不能好?” 江屿摇头:“我不知道。” “江叔常说,一个人要是干脆利落地死了,那就是上辈子积够了福,要是拖着半死不活的过,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江屿很难过,喉咙一酸,又硬生生咽了下去,“他这辈子做了这么多好事,德都积到下辈子了。” 江燕再也忍不住了,靠着杨明哭。 也许为了印证这些话,江国明在icu的狗屁基因 江国明走了,哭得最惨的是江念尧,他怪江屿没把事情告诉他,于是跟江屿赌气,不跟他说话了,也不吃饭。 蒋松作为局外人,他什么事情都不能插手,只能好好开导江念尧。 江屿要忙江国明的后世,暂时没时间哄江念尧。江屿身体的发条拧到头了,一举一动全犹如机械动作,全跟着意识走,他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庆幸有林瑟舟一直陪着。 江国明要火化的前一天,江屿守灵,他吃不下任何东西,林瑟舟只能喂他喝水,葡萄糖水,找顾典要的江屿并不在意自己身体的极限在哪儿,他几天不闭眼,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林瑟舟太心疼了,可他阻止不了江屿。 江屿连水也喝不下,脑袋往下垂了垂,说话声飘着,好像下一秒就会精疲力尽地灭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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