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当初我把麦子当麦仁煮粥给他吃,他便安静的将一整罐都吃下去,也不叫我知道了内疚。他的体贴从来都是不动声色的。
何况送皇帝的礼品有残缺,是不敬之罪。若苏恒说出来,纵使他不责难,地方上也是会追究的。苏恒当不会出这种错。除非……他是故意的。
可是,为什么?
我正想着,不知太后那边说到了什么,又笑起来,道:&ldo;咱们也该给皇上和碧君接个风,好好摆一桌酒席。皇后你说是不是?&rdo;
我赶紧收了神,起身道:&ldo;母后说的是。&rdo;
太后拍了拍衣裙,懒懒的垂着眉眼,道:&ldo;难得今日天好,就定今日吧。摆在金明池,那儿风景好‐‐哀家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就让皇后帮哀家打理了。该请些什么人,摆些什么菜,凑些什么名目,皇后就看着拿主意吧。&rdo;
我便明白,太后终于开始磋磨我了。
不得不说她真是不留情面。我今日去迎苏恒,已经有些发虚,单体力上就撑不下去。然而我既然不要刘碧君协理后宫,今日必然得逞强到底了。
我说:&ldo;能帮母后分劳,臣妾不敢推辞。只是不知陛下今日是否得闲……许陛下今日会宴请群臣?&rdo;按着苏恒的性子,这几乎是必然的,&ldo;母后既要赐宴为陛下洗尘,是否要传旨问问陛下的意思?&rdo;
太后脸上当即就泛起嘲笑的意味,对四面的人道:&ldo;瞧,自己的儿子,我请吃顿饭都要问问。行了,哀家记下皇后的提点了,你就去忙吧。&rdo;
……我忽然就有些后悔,为什么多说这一句。反正太后请客,皇帝不来,怎么也坏事不到我身上。
&ldo;是臣妾多虑了。&rdo;我说,&ldo;母后与陛下自然母子连心,是臣妾先前的话没见识了。臣妾无能,也不知陛下和碧君妹妹的喜好,还请母后派个妈妈从旁指点着。&rdo;
太后还有些犹豫。
反正替她干活,我是不怕丢人的,&ldo;太后赐宴,自然要让陛下称心如意。&rdo;
太后终于舍得松口,抬头指着吴妈妈道:&ldo;你去给她搭把手。&rdo;
吴妈妈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一个沉默寡言,白白胖胖的老太太,一贯都与人为善。太后派她而不是孙妈妈来,看来也确实没有要把接风宴搞砸的意思。
该如何应对,我心里便大致有底了。
我说:&ldo;还请吴妈妈多多指点。&rdo;
吴妈妈笑道:&ldo;不敢。娘娘尽管差遣。&rdo;
实在比秋娘容易打交道多了。
金明池在长乐宫西四殿偏南,长信殿则是西四殿里唯一在长巷以北的,两处相距走路嫌远,坐车嫌近,不怎么方便。何况又临水,四月中夜里还是有些凉的。
我与吴妈妈先去西间商议了一下,该请些什么人、摆几桌、摆在那儿、该从库里领些什么、要不要传乐府,然后一一记下来。
商议好了便是午膳时分,我报给太后的时候,她正在用膳。
大概是我不肯承认自己比她体弱无能的关系,也大概是刘碧君迟迟不到太后心中烦躁的关系,她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差遣我。正事儿还没说,先支使我给她端茶递水夹菜盛汤,而后便让我站在一旁回话,回完了竟又要我把单子读给她听。
幸而她一贯不爱排场,否则一场宫宴下来百十种器物,够我读一阵子的。
在一旁伺候着的嫔妃们大概都没见识过太后折腾人的手段,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微妙。连梁美人也小心的闭上了嘴巴,殷勤的对太后微笑起来。
太后慢慢悠悠的吃着东西,听我读完了,才说:&ldo;单子弄好了,那就去金明池忙着吧。要抓紧点儿,别等晚上来不及。&rdo;
我不由就想,太后折腾人的手段,虽小家子气了些,却实在很让人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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