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光是那种不需要长辈操心的性格,做事遵循严格的规律,为什么偏偏今天—在经历了盘问后,行事时间出现偏差?是偶然吗?还是谁找他谈过话了?无数疑问在顷刻间涌现。他决定遵从自己的判断,忽略那封来自黑泽的亲笔信。景光出门的时间有些耽搁,没能在校园里找到松田,绕过门口守卫的同学拦车又等了会儿,想了想只好直接往纸上约定的场所赶。按理说,晚上的路况不应该很堵,但最近因为藏本的事,交警对部分路段进行了限流。景光在出租车上频频看表,指针一分一秒,走向圈套收紧的时间。晚上11:55,景光乘坐的出租车总算离目的地只有一段距离。这段路绿荫环绕,偏偏周围没灯。他在司机的提示下,勉强看见不远处的人影—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身量和体型跟松田别无二致。但现在冲下车提醒已经来不及了,说不定教官们就在哪里埋伏着,等着把他们一网打尽。到底怎么办呢?忽然,诸伏景光有了个主意。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景光的心跳也越来越快。终于,午夜的钟声敲响,有人行色匆匆地赶来赴约。等候多时的那个抬头,帽檐下被遮挡的眼睛透出欣喜。他刚要说话,忽然一辆出租打着双闪冲过来。刺眼的灯光照在两人脸上,他们同时神色一凛,朝出租车望去,却只见陌生司机的侧脸,后面整排都仿佛空空荡荡,没有乘客。等驶了一段距离,景光才重新直起腰坐好。前排的年轻司机连连喘气:“这位客人,我还是头一回碰见黑色交易,按我刚才做的,您那位卧底朋友就不会暴露了吧?”景光“嗯”了声,脸色紧绷。因为他当时飞快地转头一瞥,看清了那双藏在帽檐和口罩间的眼睛—他顿了顿说:“司机先生,请问离这里最近的住宅在哪儿?片刻后,载着景光的出租车停在一栋公寓对街。几乎看清建筑外观的瞬间,他就断定黑泽住在里面。因为周围僻静,少人,连公寓的色调都是对方喜欢的黑、灰、银,像一把尖刀直冲云霄。时间已经很晚,公寓的大部分住户都熄了灯,唯独一扇窗户里还透着橘黄色的亮。景光爬上天台,用刚在商店买的激光笔打摩斯电码。红色的小光点反射在那扇窗户上,一下、一下,像夏夜尽头即将消失的萤火虫。他用这种方式,诉说自己对黑泽的思念。公寓的1304室内,没睡的不止黑泽,还有听说他被停职调查,专程赶来的诸伏高明。黑泽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赤脚走过来,盘腿在茶几前坐下,自己开了一罐,把另一罐推给面前沙发上的高明。“看到我现在这样,你很高兴吧?”他漫不经心说。在高明印象里,很少有能这么俯视黑泽的时候。对方应该刚洗完澡,穿着白色浴袍,耀眼的金发披在肩头,散乱、潮湿,有种随意的美感。黑泽的闲适和西装笔挺的自己对比鲜明。高明叹了口气,认命地走进洗手间拿吹风机。他把蓝西装脱在沙发,只穿高级的丝质衬衫,吹风机插头插进拖线板,黑色的电线在地上弯弯绕绕,活像条蛇。把袖子卷了两层,在黑泽身后帮忙吹头发时,高明的表情很自然,像是经常这么做。事实也确实如此。黑泽头发长,有时却懒惰,异想天开地靠风干就睡。炎热的夏天还好,要是天气转冷,这招就不太适用,容易半湿不干的引起头疼。但就算头疼,黑泽也不会直说,顶多皱眉的次数比平时更多,思维也转得慢一点。这些都是高明从和对方的点滴相处中总结出来的。他觉得黑泽有时挺别扭,想说的话不明说,偏要人猜,就像这次—“明明是你授意我去举报的,还恶人先告状?”吹风机的声音太大了,即使开了最小那档,还是吵。高明不确定黑泽有没有听清他的话,等了会儿看对方没反应,忍不住轻轻拽了下手里的头发。黑泽这才转过头,自下而上神色冷淡地睨他。随着黑泽的动作,那一簇还没吹干的长发从高明手里滑落,他愣了下,关掉吹风机又问一遍:“是你授意我去做的,对吗?”高明就是这样,什么都要据理力争。他这臭毛病在别人面前掩饰得很好,一旦对上黑泽就像汽水里的泡,咕嘟咕嘟往外冒。归根结底还是不肯在喜欢的人面前落下风。黑泽盯了他会儿,蓦地勾唇一笑,把脸转回去对着空气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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