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自己有心病,大错不在时璎。这些时日的相互试探、挑衅与碰触,悄无声息地将两人拴绑起来,并在心尖打上了死结,越想逃避,越挣扎,就勒得越紧。寒止在片刻的静默中不禁想,既然互相在意,那往后的关系又该如何发展呢?“真的没事了。”时璎总算稍稍放下心来,却依旧不愿松开寒止。“掌门。”寒止一边点灯,一边说:“你好黏人啊。”她声音很轻,半带着调笑的意味。“只黏你。”时璎将下巴搁在寒止肩上,碾来碾去。寒止甩灭香烛,似笑非笑道:“只黏我?掌门今日,似乎和尤珀走得很近嘛,整整五个时辰呢,都在一块儿。”后背吹过一阵阴恻恻的风,时璎立刻道:“我跟她不熟。”“她曾经在我师伯门下借修过一段时日,她一门心思想要隐退,怕这几日遭人暗算,才求我保护,看在师伯的面上,我也不好回绝。”时璎撒了谎,隐瞒了与尤珀的交易。话说出了口,时璎才后悔,她下意识的选择仍旧是欺骗。既然喜欢,就应该坦诚相待,时璎的确生出了坦白的念头,可她不知寒止的心意如何,倘若这人并没有动心呢?时璎对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并没有自信。她是个惯于权衡的坏胚,阴暗的想法总是会不时冒出头。还不能坦白,先将小箜篌拿到手再说,他日用与不用,走一步看一步吧,毕竟,突破内力大关比起情爱,更现实,若两人有缘无分,那就利用她,把她当作垫脚石,时璎,别太当真了……虽及时克制住了阴暗的想法,但时璎也放弃了要立刻坦白的念头。寒止没有真想问出一二。“所以,掌门还是同我更亲近些?”她的话半真半假。时璎将她翻过来,两人面对面,“你是自己人。”寒止粲然一笑,但这话,她不信。相互欺骗的关系,当真长久吗?翌日正午。“少主。”姹芜腰腹间缠着十指宽的白布,她掀开厚被,欲要下床行礼。寒止将食盒一搁,抬手制止了她,“不必。”“多谢少主帮我运气疗伤。”姹芜虽未下榻,但也坐得恭正,她对寒止还是多有畏忌。血潭试炼,一年有上百人挑战少主,整整五年,寒止一次未输。“是莲瓷帮的你。”寒止指了指已经朝食盒伸出“魔爪”的莲瓷。“举手之劳,不用谢。”莲瓷满眼都是瓷盘中的酱烧板鸭。姹芜微微一笑,还是谢了。寒止将清粥端给她,“少食荤腥,好得快些。”清粥味淡,姹芜心有牵挂,只简单喝了两匙,就放下了。“少主有什么想问的?”姹芜知她救自己是有所图谋,索性开门见山。寒止也不遮掩,“你远在九凼山,又是如何知道魔教要杀尤珀的?”“我在摘月峰有眼线,他传信与我时,只言是听到了风声,并不敢确定,我担心小珀,哪怕是假消息,我也不能坐视不理。”莲瓷啃鸭腿的动作一顿。姹芜将自己有眼线一事告诉了寒止,就是笃定了不会再回赤阴宗。她也回不去了。寒止又问:“你可知,风声传出前,寒无恤都去了什么地方?”姹芜想了想,“他去过血潭,但当时无人下挑战书,故而我的眼线才在信中有所提及,至于别处,我就不清楚了。”莲瓷拭掉唇角的酱汁,“血潭里面没有看守,一道铁门隔阴阳,倘若他真与人在血潭内商议此事,那走漏风声的人,只能是当时在场的人,他们之中有内鬼。”寒止薄唇微抿,迟钝地点了点头。她坐相端正,单薄的脊背挺得笔直,人清清瘦瘦的,贵而不矜,只是姹芜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浅淡的厌世之感。她就像是旷世难求的琉璃白瓷,虽为稀美之物,却久藏暗室,不得欣爱,偶有凡夫俗子施眼,她又不愿委下做樽罍,供人嬉笑饮乐,经年累月,便蒙上了沉灰,对人世已然少有期待。或说是,不敢再有期待。落在颊上的目光渐渐变得灼热,寒止转过眼,“你在想她。”姹芜坦然一笑,“小珀和少主不一样,从不会坐得这般规矩。”提到尤珀时,她眼里闪动着绵长的柔光。她的喜爱溢于言表。寒止想起昨日她那毫不犹豫地一跪,心下微动。值得吗?“既这般喜欢,为何不去找她?”姹芜垂下眼眸,扯了扯唇角。“她不想见我。”寒止一时接不上话,只听姹芜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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