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曾经陪程晟住院,两个人靠在病床上一起看过的一本。 一个民国的悲伤故事,在乱世的无奈之中,在硝烟、战火纷飞和流离失所里,“感情”被命运的洪流轻易绞动碾压,生离死别不过转瞬之间。 墨水和血的一笔一笔,写尽了绝望、凄凉的无可奈何。 那是乱世,一念永隔。 可合上书想想。除却生死,世上的一切都并非不可转圜。 是的。 祁衍仔细想了想。他曾经生不如死,不得不逃走躲起来苟延残喘疗伤。 但这并不是说这辈子就这样了,就再也不能好了。 他想起很久以前卓紫微说过一个词叫习得性无助,“不是不想从黑暗中走出来,而是走不出来”。 但所幸,他从来不能真的理解那种“走不出来”。 虽然这三年里好像是有点迷路了,可周遭从来不曾黑暗。 他的内心就是那么强大。 甚至觉得自己蠢蠢的——明明进度条一大半都挺过来了,哪还有事后崩溃投降的道理? 为什么要放手,为什么要让祁胜斌孟鑫澜他们如愿。 因为怕再受伤,下半辈子的幸福就不要了么?然后就这么拖着,像那个没用的歌手小王一样借酒浇愁? “你帮我……查一下机票。” 助理在查,祁衍突然又怂了。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程晟那边指不定早就心灰意冷,所以才房子都卖了。 他才回去,还有什么意义? “祁总买到了。” “……” 助理手也太快了。 祁衍走后的梅雨,一年比一年更加潮湿、闷热。 无论怎么打扫,整个家里还是充斥了满满的腐朽气息。 阴暗、晦涩,暮霭沉沉,像是一座坟墓。 祁胜斌和孟鑫澜双双病魔缠身,日复一日的磋磨下越发满心憎恨,经常相互指责、谩骂,甚至扭打在一起。 短短三年,两人都彻底老了。 四十出头的人,却双双已经看着如被蚕食风烛残年一般。 他们现在已经学会不再理睬对方,偶尔碰见,只会用冰冷的眼神嘲讽——嘲讽对方如今这可恶、卑微、凄惨又可笑的模样。 祁胜斌坐了两年多的轮椅,近来终于可以下地活动。 手抖抖的能给自己差不多倒个水、煮个粥。可动作永远无法协调,出了门梗着脖子一瘸一拐也像个怪胎,迎来的都是路人远避和同情的目光。 人也越来越孤僻、积怨。 只出不进的日子更是让他有了强烈的危机感——十几万的积蓄一分也不敢乱花,买馒头咸菜都要一毛一毛算计着来。每天更盯着家里的破空调、破电灯挨个跟着关,多开一秒都不行。 他恨孟鑫澜,也恨程晟。 都说人老多健忘,可偏偏这几年,他却总是总是不断地想起他原来是有个家的。 有个贤惠的老婆,一双聪明的儿女,日子平静安稳。 他老婆品性不错,哪怕他出车祸,她肯定也不离不弃、会把他伺候得好好的。他儿子本来也该跟他一条心,也不至于遇到程晟、被诱拐带坏。 都是孟鑫澜母子。 两个讨债的鬼,把他的生活拖入深渊。害他妻离子散、断子绝孙。 这种人他当年应该避之不及,到底怎么会就那么鬼迷心窍、丧心病狂?! 程晟手里有他儿子的钱,不然也不至于能突然拿出那么多来给孟鑫澜治病。 祁胜斌猜到了,那些钱本来都该是他的。都该是他养老用的!凭什么给别人填无底洞? 他提过一次,结果孟鑫澜一跳三尺高,抓他、骂他,誓死捍卫她的救命钱,一副恨不得杀了他的架势。 祁胜斌手脚不灵便,打不过孟鑫澜。 女人把他身上挖得都是血道道。虽然他们年轻时真心好过,但自从重逢以后她就没再爱过他。如今原形毕露。 祁胜斌只恨自己瞎了眼,那天直接跟孟鑫澜撕破脸,互相指责对方基因有问题,上辈子造了孽生出来的儿子才心里变态、脑子不正常,勾引别人的儿子、毁掉人家正常的人生! 骂着骂着,一转眼程晟不见了。 程晟那天一天一夜没有回来,两个人又都怕了。他们现在双双依赖别人照顾,万一程晟跑了他们两个可就孤苦伶仃全完了。 所幸后来,程晟还是回来了。 于是再没人敢再提这事。 直到今年,祁衍突然出现在电视上。 天才少年光鲜亮丽,一事几乎家喻户晓。颓丧了许久的祁胜斌突然间打了鸡血一般。 “哈……那是我儿子,是我儿子!是我生的!” “你看多有本事,你看那么多人采访他。你看我儿子西装笔挺的,你看他多高多帅!像我年轻的时候!” 他一个劲瞎激动,完了才发现自己早已负债累累、众叛亲离,身边根本无一人可以分享这份“骄傲”。 甚至就连想跟陌生人炫耀都没辙。 因为,要怎么跟人家解释?自己儿子受邀去参加香港顶级富豪的家宴、一身戎装在人家马场上驰骋,而他这个当爹的却住在黑咕隆咚的城中村里无人问津,一点点霉烂掉? 祁胜斌越发萎靡,这份萎靡不久变成了自言自语的神经质。 “凭什么!他凭什么?凭什么一分钱不给我,他灾舅子却能跟着他到处玩、天天花他的钱?” “小白眼狼,翅膀长硬了就会飞了。我供他读书、养他至少一百万!还钱!想要断绝父子关系,先还我一百万!一百万!” “他是我生的,他有义务管我,让我过享福的日子!” 依旧没人理他,永远仿佛一个人的独角戏。 程晟默默给他收拾、端茶倒水。定期给他换床单衣服。 他看得到祁胜斌眼底的憎恨和厌恶。可他也还记得,当年他病重时曾是祁叔叔在关键时刻慷慨解囊,拿出钱来救他一命。 不管他当时出钱,是出于何种原因。 至少在孟鑫澜去世之前,他要照顾他、以此回报。 …… 三年时间,孟鑫澜一开始还上蹿下跳、到处求神拜佛希望自己的病能奇迹般变好。 后来,一次一次化验结果打碎她仅剩的希望,整个人也已经干枯黑黄、死气沉沉,眼看着每况愈下。 于是她惶惶不可终日的同时,开始变着法折磨身边的人,必须要所有人跟她一起悲惨。 程晟任由她折磨。 她把他最宝贝那条破羊绒围巾绞了、烧了,他随便她。 她浇弄死他养在阳台要死不死的植物,故意弄坏家具、翻乱垃圾,对他阴阳怪气横加指责,他也一概随她赖。 她日常诅咒祁衍。说她后悔了,当时就该一刀捅死祁衍。反正她本来就要死了,拖一个垫背的多值! 程晟也不跟她争辩。 甚至还有些释然。那神情仿佛是再说所以幸好,他早早放他走了,她再也找不到他、也再不能伤害他。 孟鑫澜被他气得更是歇斯底里。 直到后来,她身体每况愈下需要人在身边,终于不太敢闹了。 又开始换成天天哭泣的路数。 她拉着程晟,反复讲她的不容易,讲她这么多年的牺牲、讲她的伟大崇高。苦口婆心地劝他相亲,说他不结婚就是剥夺了她的所有指望。 每一次,程晟都态度很好收下姑娘的照片。 事后却从不联系。 孟鑫澜哭闹着说你明年之前也必须结婚,要不然你妈走得都不安心。程晟依旧态度良好,随后日子继续一天天过。 最后孟鑫澜急了,威胁他说你再不听话,你妈跳楼死给你看! 程晟望着趴在阳台上的她,说妈,你别闹了,一会儿该吃饭了。 他知道她惜命不敢跳。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他对所有万事万物的态度都非常好,逆来顺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经常垂着眼睛保持淡淡的微笑。 如同一具温和、会照顾人、孝顺的行尸走肉。 “程晟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了?” 程晟:“……” “妈,我怎么了吗?”他问她。 “我不是正在您身边吗?您放心,我是不会丢下您的,我哪里也不去。” “这就您想要的,不是吗?结婚……那也总得有缘分才行,也不能硬凑,您说对吗?” 一番话平和有理,冠冕堂皇。 这道理放在哪里都说得过去。可事实如何,双方彼此心里都心知肚明!!! 孟鑫澜真的觉得他儿子变了,变得她不认识了。 以前程晟是柔软的,可这三年间却好像一点点变得冷寂又麻木,只剩一副躯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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