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酸痛的谢柔嘉将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挪到一旁去,被惊动的男人缓缓地睁开眼睛,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将她卷进怀里,呢喃,“柔柔……”谢柔嘉这才注意到他左臂上大片干涸的血渍,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被烫得缩回指尖。她伸手推了他一下,“裴季泽?”一开口,这才惊觉自己嗓音沙哑。他“嗯”了一声,眼睛却紧紧闭着。谢柔嘉又叫了几遍,见他不肯起,只好自己起来,谁知才动一下,方才还怎么叫不醒的男人突然将她裹挟在身下,如同一只猫儿一样轻轻地蹭着她的脸颊,嗓音沙哑,“去哪儿?”谢柔嘉瞥了一眼他肩膀处触目惊心的血迹,“我去唤人请医师过来。”他不肯放她走,像是撒娇一般,“柔柔不是想要我死,眼下还管我做什么。”这会儿已经彻底酒醒的谢柔嘉冷冷道:“你若是想死,就回家去,莫要死在我府上!”裴季泽闻言,从她颈窝抬起头,烧得微红的眼睛凝望着她,“再说一遍。”谢柔嘉定了定心神,正欲重复一遍,一个“你”字出口,他突然欺身进来。触不及防的谢柔嘉指尖扎进他那只胳臂。鲜血再次迅速溢出。她慌忙松开湿腻的掌心,又气又急,“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他不回答,却更加肆意。面颊潮红的谢柔嘉只好哄道:“你先起来。”他低下头,“亲我一下。”谢柔嘉看着他已经被鲜血浸透的衣裳,迅速地在他冷硬的下巴上亲了一下。他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她,平了几息后,伸手摇铃,哑声吩咐,“备水。”两人收拾好之后,已是两刻钟以后。好在他只是手臂伤口开裂,并无大碍。府医临走前,觑着裴季泽的神色,低声嘱咐,“驸马失血过多,切记纵欲过度,以免伤了身子。”神色淡然地裴季泽颔首应下,坐在一旁的谢柔嘉一张脸绯红。待府医离开,她立刻下逐客令,“以后别再来了。裴季泽道:“便是我如今答应你,我也管不住我自己。”谢柔嘉正欲说话,外头传来敲门声。是黛黛。黛黛低声道:“岳阳侯求见。”话音刚落,温暖如春的屋子里温度骤然下降。谢柔嘉像是没有看到裴季泽冰冷的神色,道:“我今日不得空,改日我会约见他。”黛黛应了声“是”。黛黛走后,裴季泽将谢柔嘉禁锢在榻上,冷冷道:“你要见他做什么?想要看他那张脸?”“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谢柔嘉嘴角泛起一抹讥诮,“既然说到此时,那我倒想要问问驸马,为何父亲会封你做朔方节度使?还将六皇弟刺杀之事交由你查办?”他抿唇不言。谢柔嘉言语锋利,“还是说驸马,又拿太子哥哥与他做了交易?你究竟图什么?图裴氏满门的荣耀?”他道:“无论我图什么都好,总之,我绝不会害柔柔。”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去。有些颓然的谢柔嘉捂着脸。半晌,从塌下摸出那只锦盒,打开一瞧,里头的玉镯完好无损。她不禁松了一口气,将镯子收起来,吩咐文鸢,“煎药。”接下来几日,江行之又往谢柔嘉府中递了几次拜帖,全部被她回绝。而刺杀的事儿很快就有了眉目,那两个原本咬死是太子主使的刺客突然咬舌自尽。虽是没有证据,可东宫仍被勒令闭门思过。不仅如此,为安抚江贵妃,尚未及冠的六皇子封了王。朝中形势一日比一日紧迫,天子想要废黜的心已经毫无遮掩。短短不到一个月的功夫,朝中几个由东宫一手提拔的朝臣不是遭到罢黜,就是被发配到岭南等苦寒之地去。尽管心里早有准备,可谢柔嘉的心里还是有些凄然。自己的哥哥同父亲最终走到这条路上来。可她明面上只能听哥哥的话,冷眼瞧着这一切,只是假借探望母亲的名义,频繁出入皇宫,并不时在父亲面前尽孝。一开始,谢翊还对她多有防备,次数多了,见她只字不提替自己的哥哥求情,渐渐放下心房,待她越发亲近。只是不知为何,从前最渴求父爱的谢柔嘉,再面对迟来了十几年的感情,心中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高兴。私底下,谢柔嘉悄悄与外祖家互通书信,并且在两名舅舅的帮助下,在城外的庄园内以建造温泉别墅的名义,豢养大量部曲,以备不时之需。转眼便到了除夕这一日,东宫终于解禁,谢柔嘉连日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是夜,宫里举行宴会。谢柔嘉正在梳妆,管家来报:驸马侯在外头,说是要来接公主入宫参加夜宴。自从两人不欢而散后,他还是头一回过来。谢柔嘉沉吟片刻,道:“请他入内。”片刻的功夫,裴季泽入内。坐在妆奁台前的谢柔嘉透过镜子望着镜中一袭紫红色蟒袍,容颜俊美的男人,一时间有些恍惚。不过短短一年多的功夫,从前外人眼中端方高洁的君子内里倒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他走到她身后,黛黛手中拿过螺子黛,道:“微臣来服侍殿下。”黛黛忙退到一旁去。谢柔嘉望着镜中的男人,嘲讽,“本宫如今倒是不敢劳烦侯爷。”他也不恼,托起她的下巴,想要替她画眉。她眉毛生得极好,本就不擅长的男人实在不知如何下手,搁下螺子黛,指尖点了一些胭脂,小心地涂抹在她唇上。指腹滑过她柔软的唇,他喉结滚了一滚,瞥了垂手立在一旁的黛黛,“先下去,我有话同带殿下说。”黛黛忙领着屋子里一众侍女出去。门才关上,他低下头,轻轻舔舐着她的唇瓣。谢柔嘉伸手捏住他冷硬的下颌,“裴季泽,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他道:“微臣不懂殿下这话的意思。”“不懂?”谢柔嘉涂了丹蔻的指尖几乎要扎进他的皮肉里,“那些个被贬谪的臣子们难道不是你的手笔?”如今朝中谁人不知,他摇身一变成为天子最信任的臣子。他不置可否,一把将她抱坐在梳妆台上。谢柔嘉捧着他的脸不让他动,主动吮吻着他的唇瓣。缓缓阖上眼睛的男人乖乖地低下头去,谁知她一口咬在他喉结上。他闷哼一声,却并未挣脱。直至见血,她放松口。今日打扮得格外妖娆的女子轻抚着他流血的喉结,“也算是给驸马长长记性。”他一把将她抱起来,“柔柔觉得高兴就好。”言罢抱着她大步朝外面走去。除夕晚宴在太液池旁边的麟德殿举行。谢柔嘉到时,宴会已经快要开始,殿内早已经坐满王公大臣,见她来,起身向她敛衽行礼。谢柔嘉微微颔首,朝自己的位置走去,谁知不小心踩到曳地的裙摆,差点跌倒。裴季泽一把搀扶住她,待她站稳后,竟当众屈膝替她整理裙摆。殿内端坐的王公大臣们瞧着眼前这一幕,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前些日子安乐公主与岳阳侯公然出双入对,成了活王八的裴季泽早已经沦为全长安的笑柄。原本以为他如今位高权重,定会与安乐公主和离,却没想到他非但没有和离,竟如此温柔体贴。男人们猜测着安乐公主究竟给裴季泽下了什么迷魂药,安心做乌龟。女眷们望向谢柔嘉的眼神里不禁多了几分羡慕与嫉妒。唯有端坐在对面的江行之一脸阴鸷,宴会还未开始,已饮了数杯酒。谢柔嘉并未在意众人的眼神,偶尔地,眸光落在对面的江行之身上,待他望过来时,又迅速地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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