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的大军又重新移回土堤之外,可是开封攻守双方的炮战还在继续,不知何时才会停止。在隆隆炮声中,年关越来越近,转眼已经到了腊月二十八日。
今年的天气和往年一样的冷,北风呼啸着从城市上刮过,刮得屋檐上的茅草呼啦啦的响,偶尔有茅草从屋顶上分离,被风吹着在空中翻腾着、旋转着,被卷向远方,越过高高厚厚的开封城墙,飞的再无踪迹。
炮声终日隆隆,不时有弹丸越过高高的城墙砸在开封城内。不过由于射程所限,炮弹对开封城内的房屋倒是没有太大的威胁。
既然如此,却没有太多的人愿意出门走动,他们倒不是害怕被误伤,而是天气实在太冷。
最近这些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年冷过一年,躲在屋里还冷得发抖,没事谁愿意出门闲逛?
开封城里的人们有着厚厚的城墙挡住北方的寒流还算好一些,不知道城外的那些流民大军是如何抵御这腊月的严寒?
这也是开封人宁死也不愿闯军进城的原因。如果城池被攻破,或者开封投降,几十万闯军进了城,作为胜利者,他们肯定自己住在街上而任由开封人躲在家里,到时肯定会有数不清的开封人被赶出温暖的家,到时等着他们的就是冻死、饿死。
“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军队他们只是听说过,那是岳爷爷的军队。而他们听到更多的是“匪过如梳,兵过如蓖”,前些天总督丁启睿的部队开封人都不愿放进城中,更何况以残暴著称的闯贼?只有那些一无所有的人恐怕才会欢迎闯军。
但是也有人早早就出了家门,那是应募的壮丁,他们
每天都会上城去参加城防,防备可能的闯军攻城。
不过这次闯军仅仅是炮击开封城墙,壮丁们也没多大
作用,不过只要每天上城,就会有几个饼和几十个铜
钱,这对好多人来说是个不小的诱惑。
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出去弄几个零钱也好过年。
不过这个年注定过不到味上了,外面闯军攻城,人心惶惶的谁还有心思过年?
佃户王才这几天倒是过的痛快的很,光棍一人的他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典型。这几日,每天早早爬起,上了城墙,就为了那几张免费的麦饼。晚上回来时,用得到的铜钱打上几两散酒喝了,醉呼呼的一觉到天亮,这真是少有的美日子啊!
腊月二十八的晚上,王才照例打回了两角酒回了家,坐到了炕桌上。由于今日和人吹牛打屁了一会儿,回来时天色已经黑了,王才奢侈了一回,点上了菜油灯,然后就着几瓣老蒜,开始美美的喝着小酒。
他经常喝酒,但是酒量不大,属于那种爱喝酒但是一喝就醉一喝就倒的人。
果然二两酒下肚,王才已经喝的晕头转向,倒在炕上就想睡去。可是油灯还在亮着,点一晚上肯定会把灯油耗光,于是王才强忍着睡意,起身去吹灭油灯。
可是酒醉后的动作稍微大了一点,油灯被他失手打翻在炕上,灯油泼在棉被上,立马燃起了火头。
一瞬间,王才的醉意消退了不少,赶忙去灭火时,却哪里还来得及。
棉被泼了灯油,火势瞬间燃起,然后点燃了炕桌木柜,火势熊熊直接向屋顶燎去,低矮的茅屋里多是易燃之物,一旦火气又哪那么容易扑灭?
王才徒劳的扑着炕上的火头,然后被火逼着被烟熏着不住的后退,退出了屋子。
浓厚的黑烟从屋顶冒起,红红的火头从窗口透出,直接燎烧着屋顶的茅草,很快整个房子都烧了起来。
城里的房子本来就建的的非常的密集,挨得的紧紧的,很快左右两家的房屋也被引燃。
临近的百姓们早已被惊起,纷纷从家里拿出水桶,担水灭火。
里长乡老们指挥着,一桶桶的水被从附近井里提出,然后提着奔向火场,临近的屋顶都冷水浇了给通透,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火势得到了控制,不再向其他人家蔓延。
临近火场的人家知道是失火了,可是离得远的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城里一处地方浓烟升起,火头冒出,还以为是闯军进了城,不由得非常的惊慌。
在这种紧张的时刻,惊慌是容易传染的,一户百姓惊慌,带动了他的四邻,很短的时间内,整个开封陷入了惊乱之中。
开封官府马上派出了衙役官兵在城中巡逻,随时准备镇压骚乱。各里坊里长们在衙役的陪同下,挨家劝说骚动的百姓,让他们回到自己家中。
由于是夜晚,百姓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到处乱跑,所以虽然有骚动,倒也没出什么大事。
天明,火早已熄灭,现场只有烧的漆黑的断壁和淼淼升起的青烟,佃户王才垂头丧气的蹲在地上,欲哭无泪。他的家全部被烧的精光,连带着邻家的房子也被烧掉,邻家的李嫂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几个衙役来到了现场,稍微了解了情况后,带走了王才。
王才被直接带到了开封府衙,开封知府吴士讲亲自审理后哭笑不得,没想到造成一夜骚乱的原因竟然是王才酒醉后失火。
事情虽是小事,可是出现在这样一个紧张时刻就不好处理了。吴士讲仔细想了一下后,干脆把此事交由主管刑名的推官黄澎处理。
黄澎审理过后,很快做出了判决,就是对王才处以斩刑。
这个判决说实话有些过重,酒醉失火本非有意所为,要是在平日里顶多打上一顿板子罚些银子了事。可眼下正是闯军攻城的紧张时刻,正所谓乱世用重刑,以震慑那些宵小之辈。
开封知府吴士讲知道了判决结果后苦笑着摇摇头,这个判决没有超出他的预料。
这件事是一个小小插曲,由此可见遭受到李自成和罗汝才联军包围的开封,形势是多么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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