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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各位天上见（第1页）

人类，本早就跨出了摇篮，但又被宇宙的浩瀚给吓住，然后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这是何等懦弱之举，既借口成本，又畏惧于牺牲，自我安慰“尚不是时候”，“积累不足”，自认为可以在母亲的怀抱中再安居几百年，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是个畸形的巨婴，丧失了开拓的勇气。

但命运从来不会在你准备妥当后才开始进行它的考验，立身于这个世界就没所谓中立的选择可言，每个人都是玩家，而游戏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

当思金人降临泰伯利亚地球时，它们完全没兴趣来了解人类，就像对待一只挡路的螳螂，油门一踩便可以抛之脑后，谁会去在乎螳螂的看法呢？

从大地上仰望这浩瀚这星空，李徳明白一个道理——宇宙并不温柔，也并不残忍，它只是冷酷无情。不存在一个裁判调停纷争，也没有造物主统御万物，道德是主观的工具，一切行为皆被允许。而他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有一天，是他对别人，而不是别人对自己说：

“消灭你，与你何干？”

所以，民生建设要搞，基础科学要进行，通往深空的道路也必须开拓。天文望远镜收集了近十年来的天象数据，专心致志地寻找可能存在的“高等文明”活动信号，而星图的绘制与航天员的培训同步进行。

十年，一个不算多么长久的时间，李徳带领人联的子民们一刻不停地向着这个目标奋斗，但就算现在，他也很难说是否达到了预定的目标。

这里是综合化智能巢都的顶层，曾经的理事会最高决策的所在，十年来这里的摆设从未改变，无数对未来走势的决断都在这里经由集体的意志做出了选择。这十年来，年轻的联合体已经在社会上打下了深厚的烙印，执政权随着一项项建设的完工变得稳固异常，李徳也再也不用花精力在统合人们思想这件事上了，高度的秩序化让人们每个人都能自觉地按照法律进行工作，生活和娱乐。不用洗脑，不用奴化教育，李徳的成就让至高议会成了他们本能认可的存在，并且给他们树立了一种信心——跟随议会，美好的未来将经由他们的手来创造。

而这也带来了另一种变化——高度自动化让议会的行政流程变得越来越短，上一次这样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开会的景象已经是半年之前。李徳已经可以尽可能撒手不管行政工作去做自己的事了，当一个成熟的框架形成便不再需要领袖亲力亲为，新的政治家登上舞台，并充满干劲地想要证明自己。

而他，对此很是欣慰。

而从巢都的穹顶上向下看去，可以看到这座原本正三角形的百米高建筑已经扩张成了一个钝角，下层向外拓展了数百万平方，几乎要将蓝眼群岛的主岛给整个吞下。这是因为曾经能轻易安置五十万居民生活的巢都已经开始变得拥挤——当和平恢复后，首府很快就迎来了一场婴儿潮。

这不仅是人们渴望家庭的温暖，还有议会为他们提供了生活的所有必备条件，并且鼓励生育，将人口与居住空间的福利挂上等号，并且推出了全套的公共育儿工程与未来的教育体系以减少父母的重担。联合体的态度很明确——人口是未来的财富，越多越好，就算榨干锡拉的资源我们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既然父母会忙于在工作，那么孩子就由公开让社会监督的抚育机构来进行。一个名为“姐妹会”的由安娜和艾莎女士所管理的组织出现在了公众的面前，这个形同修女会的机构曾经在战时担任医疗工作而受到新人，现在也负责人联的卫生体系。除了管理小孩，人工智能也将负责初级的教育工作。

孩子们在机构的时间可能远比家里更长，有人担心长久下去，名为“家庭”的社会关系可能将被扫入历史的博物馆。但议会对此默不作声，甚至有意为之。

社会关系与社会基础是根与干的关系，就像工业文明摧毁了庞大的乡土宗族制度，如果议会让父母不再需要为养育孩子而被迫绑定在一起，那么家庭的纽带也不过只剩血缘。一家人整整齐齐是不利于社会分工的，李徳的目的是牺牲部分旧时代人文情怀以提高效率，由国家养育的孩子会在成长的同时同步进行知识灌输成为智力上的劳动力。虽然才十年不到，但某些少年天才已经在部分行业崭露头角，表现出比上一代更敏锐的思维。

“不分男女老幼，人联期望人人恪尽职守，这可真不是一句空话，人的一生只有两件事不能避免——死亡，与工作。”

真正统领“姐妹会”的奥利维亚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很难知道将军在投票同意这一切时的心情究竟如何，但她也默认了李徳说法——“社会结构的变化宜早不宜迟，越早反弹越小。五十万人是不足以支撑我们的未来的，而我们也绝不能放手让人们自己在国家和家庭之间做出选择，旧时代的道德观已经过时。由我们来做这个恶人，让社会的发展推动人们前进，他们便再无力选择！”

温水煮青蛙的效果便是——通过完善的社会保障，人们感觉自己的生活压力大减，反而乐得把孩子送到统一抚育机构，议会再合理安排假期减缓亲人的思念之情，达成了良性的循环。第一代接受了教育的小孩子已经开始为社会出力，在整个至高议会的疼爱下他们这些新生代愈渐独立，并迟早撑起文明的大梁。

最新的人口统计——人联的总人口已经达到了一百四十万人，以每年百分之二十五的速度持续递增，并将依照规模效应几何增长。要满足这样越来越多的人都享受人联科技带来的福利，议会就需要不断扩充自己的资源。

根据工研部的统计，就算有可控核聚变带来的廉价能源，以人联居民目前所享受的生活标准，锡拉本土的资源最多支撑五十亿人，再多就要破坏行星的资源循环系统，而且这个标准是不可靠的，人的生活需要不断改善，消耗也会越来越高。

“让全人类升格为我这样的信息生命还遥不可及，就目前来说，我们还需要去追求粗俗的物质基础么”

在脑中再一次进行了模拟演算的李徳陷入沉思——如何满足越来越高的社会进步需求呢？哪里有无限的资源呢？

他的目光再一次延伸，顺着无线电波，以及横穿大陆的真空磁悬浮管道向东方看去，在那被冰冷的雾气所笼罩的地方，一座几乎完全被钢铁所包裹，铺设着一条条银色轨道的山脊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是“银白环带”系统的第一组成部分，人类所能建设过的，最史诗性的工程建筑，巨型电磁轨道加速器。

超脱化学能火箭后的，新一代空天传输系统，支撑人类迈向星辰的基石。

“是的，我们畏惧着星空，又渴望着星空，并且为星空而生只有它那无限的胸怀，能满足人类永无止境的贪婪。”

李徳如此感慨道，他的神游终于结束，睁开眼睛并从一具新的义体上苏醒——黑暗，无比地黑暗，就算开启眼球的夜视仪也毫无作用。这是个密不透风的狭小空间，自己的身体如同货物一般被包裹在一个碟片状的巨大盒子里，又像步枪弹匣里一枚子弹，随着机械传动的推送一点点移向枪口。

这是轨道加速器的标准货箱，极致的空气动力外形是为了减少与大气的摩擦与震颤。而李徳没有选择乘坐空天中心的穿梭火箭，而是要用自己的身体来测试这项工程的表现。

锡拉，自己在这里战斗了已经十年，如今大局已定，理事会已经能有效地自行运作，那么自己作为领袖必须为自己的人民摸索前进的道路（绝不是丢下政务去玩）。既然星空是未来，那么为了它，即使自己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我是说，字面意义上的粉身碎骨。

李徳在匣子里一动不动，他能感觉到机械传动器把自己所处的货箱送到了某个紧致的关卡处，充满舱室的凝胶状lcl溶液将震动感知变得十分迟钝——“深海模式”是工研部目前能找出的让货装电子设备抵抗加速器成千上万g力过载的唯一办法。这种“笨办法”在这个庞大的设备上屡见不鲜，比如作为加速器最核心的电磁设备，大量使用了导电性最佳的纯银才致使轨道看起来闪闪发光。

在研究出可靠的常温超导体之前，唯有祈祷锡拉地壳里的白银还有足够的存量，否则每一次发射带来的高温都在耗费真金白银，一点不负“人类最贵工程”的名号。

“核心程序校准，单位已识别，机械义体——最高保护级别，缩减功率为四级，准许通道，13号。”

温柔的人工智能女声毫无感情地播报着，随着主控程序下放权限，李徳即将通过的轨道下放了后半截，并向上抬升坡度。

“加速器充能中，准备进行空气软化程序。”

这是从离子炮那里借鉴的程序，唯有重要货物才会采取这项措施——一束改良版的黎明之锤激光炮从轨道中间激射而出，这道能量故意打入太空，像一根细针扎穿了锡拉厚厚的大气层，留下一条转瞬即逝的狭窄通道。

通道里的空气被激光“软化”，而此时，李徳搭乘的货柜表面开始通电磁化。

“发射！”

在巨力通过抗性外壳传导进lcl溶液的同时，李徳向整个至高议会发了一条消息。

“各位，天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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