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江枫眠为人仁厚,又曾在云深不知处求学时积下些人脉,莲花坞早让人打上门拆了。这种家境父母所教养的女子,是金子轩避之所不及,他可以有个懦弱无能的妻,却绝不想要个祸家害门的“夫人”。可金子轩又不能明说这些,毕竟那是个姑娘家,因他之虑平白坏了声名便罪过大了,便只拿自家喜好美貌仙子说事,反正金家人对颜容的挑剔,那是有名的。原这不过是心中存想,到不曾真决定如此,可待知江家连这种世家明面上的事也不知时,金子轩便已意定几分。——这种不知世情,只会惹事的姻亲,他要不起。魏婴他们在这里风中八卦,蓝曦臣却是眉头深锁,加催灵力锁定水行渊,想将之净化。然,与蓝曦臣记忆中不同,这水行渊居然成了气候,以他之力也难轻易净化。反而水涡深急引动天象,让怨气升腾化为阴云蔽日,并生出强大吸力,要将御剑之众人亦吸入水涡为祭。魏婴在剑上七歪八斜的,也熄了做怪之心,他在莲花坞对付水祟,从来是下水用网子网住拖上岸收拾,可这水行渊中水祟麻麻密密如打堆的鱼汛,他胆子再肥,也不敢下水。蓝湛早召出琴来相助兄长,只他向来所习不是“问灵”、“涕凡”等,便是弦杀术,虽有破邪之功,到底有所不及,素日从容沉稳的玉白面上不觉微现急色,双肩下意识绷紧如弦。“慌什么,蓝家的人岂会连这等之物也拿不下?可会《东皇太一》么?”沉稳宁和轻语响自身后,其势其音却非平日聂怀桑之所有,那熟悉的淡淡莲香让蓝湛的心一静,沉声轻应:“忘机未得叔父允准,还不曾修习此曲。”“罢了……,回去我教,别的再说。你且专心御剑,我来。”素弦平空而现,聂怀桑手按丝弦,空灵之音随之而散,炎阳之力渐升。‘东皇太一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此曲乃是祭祀之曲,乃是赞美东皇太一神的悦神之乐,东皇太一真身乃为太阳,奏之此曲,正有借正阳之力诛邪退魔之功。炎阳之下,乌云自然立散,阴怨之力立时大减,水涡吸力也渐减,蓝湛乘机撒下法网缚邪,生生拉鱼似仅凭一己之力将无数水崇扯出水面。江澄与魏婴、金子轩也纷纷出手相助,这堆倒霉水祟就如同离水之鱼一样,被拖离水中,在炎阳高照及蓝曦臣的净化曲下,成了堆“鱼干”。水行渊可说是水祟中极难治理的,通常需将发生的水域截流之后,打捞干净尸骨沉舟,于烈日下曝晒个年才得清净,否则就只能驱赶,无法消解。可不曾料,今日让蓝曦臣他们用这种办法清除,也算得是种创新之法。只是蓝湛却心不在此,他就守着蓝曦臣一言不发,可那固执的眼神,让蓝曦臣都有种想掉头就逃的冲动。蓝曦臣自小便因蓝湛寡言而对他关切三分,因此蓝湛所思所想往往无需开口,蓝曦臣便已心知,又怎会不知蓝湛想知为何?只这话,让蓝曦臣如何出口?难不成告诉自家弟弟,自家那位让蓝家上下都头疼的父亲,亦正亦邪,心思诡谲,却又被世人称道,有雅正君子美名的青衡君,因为担心儿子,会时不时附灵在聂怀桑身上?这也太……,不过,这也确是他家那位父亲的脾性。青衡君其人,真实之性确与世知有些悖逆,世人只道青衡君端雅方正,情深不寿,却不知他的邪魅妄为也是让蓝家人伤透脑筋。明知伊人心有所属,且伤及自家师长,青衡君却强娶过门,不仅将之软禁,还能让之同他生子,也算得一绝。世家子弟自幼时起便受安魂之礼,亡后不化鬼魅,不扰尘凡。除非乃凡世百姓或平常修士,否则,不会出现恶灵这种事。——当然,聂家除外,聂氏家风彪悍,心诀猛烈,安魂礼只能安人魂,安不了刀的魄,当亡者存怨,刀魄便可代人魂行事,这也是聂明玦能化凶尸的原因。可偏偏以礼义雅正称著于世的蓝家,会有家主灵不转世,附身于人,便是大异事。蓝家向以礼义为先,已亡家主为安抚自家幼子附灵聂家小儿,此事是蓝家水洗不净之羞,也让蓝曦臣说不出口。好在蓝湛只是不喜言,不是傻,蓝曦臣的为难代表什么,他自然也就知晓,那双眸子亮了亮,轻抿着唇,似微弯了下,转身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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