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裕容拍手:“哎,差点忘了这一茬。阿卿说的是,东西你挑拣着用,用不着的年后退回来便是。” 杜召棠大为感动:“二位,这可真是……我就不说谢了,这份儿情义,愚兄铭记在心,定有回报。” 徐文约笑道:“玉颜公司不光有女士用品,也有其他舶来的新鲜好物,当手信确实正好。” 两位玉老板西药生意是不做了,洋补品却照卖不误。其他男士用的剃须刀,香膏头油之类,也十分受欢迎。 颜幼卿当场便借用电话,叫孔文致送一批东西到杜府来。杜召棠要拿钱,安裕容拦住:“你且用着,过了年再一次结算便是。”转过话头,问:“你刚才说为魏司令先锋,这么说魏司令也将要回申城?” 杜召棠点头:“正是。此消息尚未公开,先不要宣扬。司令的意思,祁保善死了,北边正乱着。冰天雪地的,又没法继续往北打,正好趁此机会,腾出手来——整顿整顿内务。” 听见最后一句,三人皆是一顿,放下茶杯,抬头看他。 杜召棠放低声音,敛起神色:“眼下的形势,大伙儿都看得出来,待来年开春,就该见分晓了。有些个拖后腿的,也到了彻底清理的时候了。”又低声笑道,“司令回来,定要论功行赏。你们几位都是大功臣,届时必有机会……哪怕魏司令忘了,我也一定记着,替你们要几张请柬……” “多谢芾然兄。只是我们两家早已计划好下乡过年,恐怕要辜负芾然兄一片好意了。”安裕容拱手道,“家人团聚不易,更兼长久奔波,未得休息,故而这个春节不打算留在城里,只能遗憾错过良机了。” 杜召棠劝说一回,见三人主意已定,不再勉强。又说了许多河阳军见闻,宾主尽欢。杜府不便招待晚饭,三人于晚饭前告辞。 路上冷清昏暗,一时找不见人力车,只得步行往大街走。 安裕容叹道:“看来革命党内部,只怕很快有一番大动荡。咱们暂且避一避,倒是歪打正着。” 颜幼卿道:“上次见杨元绍杨兄,他说不回来过年,许是有所预见,不便明说。” 徐文约道:“何止杨兄于你不便明说。我这位表内兄,人是不错的。然而处事圆滑玲珑,善于趋利避害。有些话,咱们也只能点到为止罢。”年华如逝水 腊月二十九,颜皞熙、颜舜华兄妹俩中午便散了学。简单吃过午饭,两家人并一个随同的孔文致,匆匆登车出发。天气虽冷,所幸未曾上冻,一路还算顺利。到申城码头换乘客船,在距离清湾镇最近的大镇子下船,早有林满福撑着乌篷船等在那里。自从定下回庄园的日子,安裕容便捎信到清湾镇江南艺专,托厨子表兄转告林满福。林满福特地借了本村最大的一艘乌篷船,足足可乘十来人,到日子便早早出发等着了。 两个孩子头一回乘船,客轮上拥挤不堪,都按捺不住要钻到船头吹风看景,此刻只剩下自家人,越发压不住满心好奇。即使号称最大的乌篷船,比起客轮也小得多,晃晃悠悠,稍微直起身就仿佛有倾覆之危。兄妹俩小心翼翼适应了一段路,挪到船头坐稳,围住安裕容和自家小叔,叽叽喳喳问个不停。郑芳芷也是初次乘坐这江南水乡交通工具,比不得孩子们胆大敏捷,端坐在船舱当中,两侧压着行李箱包,看去有如城池护卫,把看护行李的孔文致遮挡个严实,惹得众人轻笑不停。倒是徐文约与黎映秋夫妇籍贯本属江南,主动去了船尾,大氅围拥,悠然四顾,偶尔低声说话,好不惬意。 林满福打起船桨,颜幼卿抄起一支桨帮忙,速度很快便提起来,破开水面,直奔村庄而去。 颜皞熙被吸引过去,缠着要跟小叔学如何划桨。颜舜华皱皱鼻子,望着船舱里一堆竹篓,问道:“林阿伯,那是什么?怎的闻起来好像有点儿臭,又有点儿香?” 安裕容向林满福道:“是买了什么海货罢?” 林满福一面动作不停,一面操着口音浓重的国语回复道:“小小姐,你说的应该是鳗鲞。这时候闻着腥,油煎上桌不知道多香哩。”又冲安裕容道:“这东西清湾镇都没有,只大镇子才有海边上的渔民来卖。到今日都着急回家过年,价钱很是划算。我想少爷们带贵客回来,多买些错不了。” 安裕容问:“钱可还够?” “够的够的。前次大少爷你捎回来的钱,办完年货还有的剩,回去就叫我婆娘给你交账。这一趟不单买了海货,虾干鱼干、酱鸭熏鹅、火腿香肠,有好的都办了些。家里还有陈阿公自己上山采的笋子菌子,都叫我婆娘晒干了,就等你们回来吃。” 申城所在越州靠海,更兼内陆河湖密集,本地水产丰富,海鲜河鲜水禽俱是家常食谱,年货自是少不了这些。又多丘陵山脉,盛产竹笋菌菇山核桃之类,可说山珍海味齐聚,美味佳肴无穷。安裕容在申城买了新样货色舶来品寄回庄园,特地随信捎给林满福一笔钱,托他采购本地食材。 虽说战火停歇不过短短数十日,江南地界,尤其申城以南,短暂的惊慌过后,几乎没受什么影响。乡间消息滞后,更加安稳如常。而南方革命党政府因北伐之需,大力征集军资用品,某种程度上甚至带动了民间经济。即便最新通告要求民众不得庆祝旧历新年,到了乡村小镇,不过一句空话。且不说一路如何拥挤,镇上如何热闹,只看到得庄园附近,村中处处贴红挂灯,家家舂米蒸糕,富庶些的人家门前窗下还悬列着腌制的鸡鸭鱼肉,引人垂涎。远近传来零星的噼啪声,是淘气的小孩子在放鞭炮。节日气氛之浓厚,不必言表。 晚饭时分抵达庄园,满福嫂与陈阿公不怕冷,也不知在门前等了多久。满福嫂看见颜舜华,直呼:“小囡囡模样可真俏!”望见后头站在颜幼卿身边的郑芳芷和徐文约夫妇,迟疑着不知如何招呼。 安裕容一一介绍过,满福嫂上前两步,向郑芳芷正经行了个礼:“拜见夫人。” 这一村都是同一家的佃户家仆,满福嫂年轻时候出嫁前,也曾在主家伺候过几年,学过一些规矩。头年两位玉少爷在庄园里借住,都是年轻小伙子,为人随意不讲究,上下规矩自然守得不严。如今两位玉少爷正经成了庄园主人,又特地带来一位当家的长姐,在满福嫂看来,身份自是类同主母,颇多了两分小心。 众人见完面,放下东西先吃饭。晚饭是满福嫂陈阿公带人事先预备好的,温在甑里只等上桌。饭毕,两人主动凑近郑芳芷,汇报房屋分配、年菜准备等事宜。安裕容、颜幼卿见嫂嫂驾轻就熟,乐得轻松,带着孔文致拆开行李,清点东西,分送礼物。林家夫妇与陈阿公以下人自居,没料想竟然收到主家特地带回的稀罕物新年礼,又惊又喜。 一日舟车劳顿,几件大事说完,诸人纷纷歇下。徐文约夫妇安置在竹篁里,隔了小池与竹林,地方略偏远,然独立方便。安裕容与颜幼卿同住掬芳圃,不比去年偷偷摸摸,这回光明正大住一块儿。郑芳芷母子三人住涵翠轩,与掬芳圃一样,是内外套间格局,颜皞熙住外间,母亲带妹妹住里间。满福嫂要安排小丫头来伺候起居,依旧叫众人谢绝了。 次日除夕,安裕容、颜幼卿多少有点儿主人意识,不好意思赖床。穿戴整齐到前厅,才发觉竟是最晚的两个。厅中条案上香炉花瓶之类撤了个干净,地下排着一条条洒金红纸,两个孩子连同徐文约,正挥毫泼墨写对联,陈阿公与林满福在旁帮忙托纸,嘴里夸个不停。 “徐先生这字,写得可真好。我看哪,比上村举人老爷写得都好!” 徐文约笑道:“举人老爷写的什么样,林大哥见过?” “嘿嘿……没见过。不过江南艺专叶校长的字,我可当真见过。我看徐先生你这笔字,比叶校长可不差!” “叶苦寒先生是大艺术家,我一介俗人,哪里敢比?林大哥谬赞,谬赞。”徐文约嘴里说着“谬赞”,脸上却是容光焕发,显见十分受用。 陈阿公道:“徐先生写得好是当然,小小少爷和小小姐,这么点年纪,也写得这样好,才是不一般哪!” 安裕容见两个孩子红着脸直笑,回复道:“小孩子不经夸,阿公莫叫他们飘上天去。” 原来附近村庄每逢过年,都由上村一个前朝老秀才写春联,各家拿些鸡蛋菜干之类换取。陈阿公也提前换了几副备用,早起正要张贴,叫徐文约看见,无非“书香门照影若惊鸿 正月初六,铺户开张,清湾镇上下五村舞龙舞狮于镇上汇集,演完这最后一日,春会便结束了。百姓走亲串户拜年问安已了,到这一日,自是举家扶老携幼而出,来镇上看龙灯狮会。大小船只密密挨挨,将河道挤得不见水波。各村舞龙舞狮的队伍乘大乌篷船,天不亮就出发,争相赶早到镇上预备着。 早年间旧俗,舞龙舞狮沿着水道两边街市走一圈,各家铺户放个鞭炮,撒个红包,便算完事。自从江南艺术专门学校成立,便将校门前空地借出,供龙争狮斗舞个痛快,民众围观亦不再有落水之虞,也是与民同乐一桩盛事。 依照市府规定,学堂春节不得放假,须照常上课。江南艺专才打赢官司不久,叶校长自问承了当局照拂之情,不好意思转身便过河拆桥,遂响应政府号召,遵照新规执行。只是到了初六这天,到底没法还把学生拘在课室内,于是寻个现场写生、实景采绘的由头,停了半天课。午间放学,学生们有如开笼放雀般涌出校门,午饭也顾不得吃,纷纷打算看完最后一场比斗,再去镇上饭馆酒店聚餐。 俞蜚声同几个教员相携而出,闻得远近锣鼓喧天,鞭炮炸响,心头不禁蠢蠢欲动。只是毕竟争不过学生年轻力壮,也须顾及教员体面,才施施然安步前行。忽听前方喧哗议论:“举绣球那个,是哪个村子的后生,好俊俏的样貌!” “这长相,这身段,不会是请了戏班子里的小生罢?是哪个村子这般舍得花钱?” 一群女学生听见,纷纷踮脚翘首:“哎,快瞧瞧,举绣球的什么样?” 又有人道:“那滚绣球的狮子也抢眼得很呐!嚯,好漂亮的飞扑,比旁的狮子足足高出半个人身,不会是练家子罢?”可惜叫女生们争先恐后的呼喝声遮掩,留意的人不多。俞蜚声性好热闹,对那模样俊俏的举绣球者不感兴趣,倒是很想瞧瞧技艺高超的舞狮,紧走两步,挤进围观人群里去。 忽然又是一阵喧哗,成群结伴的男女学生猛地骚动起来,一个个奋勇争先往中间钻,嘴上犹自不停惊呼:“真的么?不能吧?真是玉容先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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