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年兄,学政衙门一别就是数载。年弟记得,学台大人宴请新榜孝廉,就年兄与年弟两鬓杂白。&rdo;
梁生这话激起孔义夫万般感慨:&ldo;可不是?年兄与不才桂榜题名,实属不易,受尽寒窗之苦不消说,最难忍受的是遭人白眼。&rdo;孔义夫说着,眼里有泪光。
&ldo;每回乡试,年弟最熟悉的面孔,就是年兄了。年弟心想,此位仁兄学富五车,怎么就屡试不中?老天爷太不公平了!年兄不知,年弟每次上庙里烧香,还为年兄能中举祈祷呢。&rdo;
孔义夫感叹嘘唏:&ldo;不才何尝不是,我那时很想与你搭话,还想中举后请年兄到酒肆嘬一顿。可是,命途多舛,屡试不中,不才只能把心愿埋在心里。你我同年登榜,学政大宴后,举子谢恩散去,可年兄立马就被老家来的轿子接走了。&rdo;孔义夫嘬一口清香澄淳的碧螺春,突然问道,&ldo;年兄如今在哪高就?&rdo;
梁生长叹一口气:&ldo;说来惭愧,一直在老家学馆教书。不像年兄,知府衙门的官老爷,顶戴都有了。&rdo;
孔义夫一脸羞涩,苦笑道:&ldo;徒有虚名,徒有外表,年兄不知,不才乃一介书胥,四壁皆书(输),胸怀抱负,难以施展啊。&rdo;
&ldo;现在正有一个年兄施展抱负的好时机,署理总督福勒大人,正在日夜清点前任留下的公牍书札条陈,他要做一件前任未做成、不敢做、来不及做的大事。听说年兄曾向总督上过一份整饬广东风俗的策论,若福大人翻阅到,一定很感兴趣。&rdo;
孔义夫沮丧地摇摇头:&ldo;可惜给李侍尧毁了,他还在官员行商面前臭诟不才。&rdo;孔义夫说着瞪眼看梁生,&ldo;嗯,你怎么知道福督台要做的事情?&rdo;
&ldo;年弟有个亲戚在督署当差。我有一个主意,年兄再写一份策论,我叫他偷偷夹进公牍里。&rdo;
&ldo;这样行吗?&rdo;
梁生拍胸道:&ldo;年兄放心,我那亲戚做事牢靠得很。不过,年兄将来发达了,可不要忘了年弟啰。&rdo;孔义夫激动得声音打颤:&ldo;一定,一定。苟富贵,勿相忘。年兄的顶戴,不才时刻挂心上。&rdo;
钱老夫子的死,仅仅是福勒署任中的小插曲。英德驿站派驿骑传来口信,说总督衙门师爷钱若虚一夜睡死在英德馆驿,死因不明。福勒派两个长随去英德处理钱老夫子后事。
查看前任公牍的差事仍然紧锣密鼓地进行。这天上午,负责礼房公牍的书启师爷郭越昌,捧着一缸泡成酱色的红茶,翻阅儒生缙绅上的条陈。条陈五花八门,大多与礼俗和儒学有关。有为学子争取廪生名额的,有为解决妇女裹脚发炎糜烂贡献偏方的,有为寡妇改嫁痛心疾首的,还有规劝夷商着我中土服饰的。这些条陈,要么不痛不痒,要么不可能闹得满城风雨。郭越昌昏昏欲睡连打几个哈欠,他捧起茶缸,喝了几口酽得发苦的茶水,信手取过一份条陈,懒洋洋地看下去,眼前豁然透亮,精神为之大振。
敬禀者末胥孔义夫不揣疏漏,斗胆进言。夷者,貘之胎生也,茹毛饮血,未曾教化;男不蓄辫,女不裹脚;口吐鸟语,乖戾怪癖;不知世有孔孟,未闻四书五经。广州黄埔及十三行,乃夷人麇集之地,亦为藏污纳垢之处。夷船夷楼,皆有教士,每日率众膜拜番神,公然挑衅我中土名教。夷人输入奇技淫巧贱若粪土之物,换我中土丝绸、茶叶、瓷器等宝物。诸多奸商伎俩,欲令我中土民人弃国粹而媚夷物,诱使广州民心向背,淳朴民风破坏殆尽。大清乃天朝上国,岂容蛮夷借朝贡之名,行觊觎之实?且夷船配备红夷大炮,大清江山社稷岌岌可危矣!
最可恶者,乃十三行商魁潘振承,卖国通夷,每年招徕夷船蜂拥而至,飨以黄埔番艄牛酒面食,频频上西关花船宴请鬼佬奸商。潘振承等奸诈行商将鬼佬淫物大量兜售给广州商铺,致使鬼佬淫物泛滥成灾,广州民妇居然撑西洋花伞招摇过市,以拥有鸣奏鬼佬妖曲的魔盒为荣;民人照西洋妖镜搔头弄姿,西洋妖镜摄人魂魄,久而久之,人心必夷矣!
此类污浊不胜枚举,是可忍,孰不可忍!呜呼,夷势猖獗,国衰民哀;夷风不肃,世风日下;夷教不禁,名教不兴;夷物不除,民风必败;夷人不逐,国将不国!卑职仰盼制宪大人上疏朝廷,恭请上谕,闭关拒夷,还我大清一方净土!
郭越昌不顾衰老之躯,连蹦带跳,跑进签押房中央的茶室。
福勒叫郭越昌念,边听边拍案叫绝。福勒倏地从座椅上蹦起来,手舞足蹈道:&ldo;好!好!好!本爷要大干一场!&rdo;
应十金比主子还要兴奋,欣喜若狂叫各房师爷来茶房议事。众师爷看了孔义夫的条陈,再观察主子福勒和二主子应十金神色,争先恐后为孔义夫的条陈大唱赞歌,催促东翁立即采取行动,把广州搅个天翻地覆,做成大事创建奇勋。
应十金轻轻用肘子碰了碰福勒,福勒顺着应十金的手势看去,见老奸巨猾的户房师爷邬之勤,坐在身材高大的兵房师爷鲍星魁后面,勾着脑袋看折扇的诗句。福勒拍拍几案说道:&ldo;邬先生在想啥?有何高见一吐为快。&rdo;
邬之勤神思恍惚抬起头,慢腾腾喝了口茶,清清嗓子,用浑浊的鼻音说道:&ldo;孔义夫的策论确实惊天地泣鬼神,愚钝完全赞同。孔义夫建议制宪大人上疏朝廷,恭请上谕。故而东翁不必急着今天就动手,等上谕明示再动手不迟,那时,执行起来就不会有阻力。&rdo;邬之勤觉得孔义夫的条陈太荒唐,他不便扫主子的兴,只能这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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