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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回到护南府的当日，由华鉴容出面，大宴四镇校尉以上的军官。我问宋鹏：&ldo;这下不是热闹了？&rdo;宋鹏摇头：&ldo;陛下，与其宴请军官，不如回朝后切实地加恩于普通的士卒。&rdo;我笑道：&ldo;你说得很好。只是仆射出面慰劳也是少有的事情。你一定要劝众人尽兴。&rdo;宋鹏爽快地微笑：&ldo;臣知道，谢陛下。&rdo;

说是宴请，在边关之处菜肴并不精致。数百军官穿着战袍，整齐地坐在大厅之内。我坐在首位，华鉴容陪坐。鉴容今天也穿了一件白色的战袍，清爽俊逸。见到众人拘谨，他开腔道：&ldo;能和各位见面非常难得，在陛下面前大家若是太过拘束，那就有违圣上的初衷了。&rdo;说完，鉴容给自己斟满酒，仰脖喝完。也许是有了仆射的领头，很快，几百个男人就自如地谈笑起来。一时间，麻油酱牛肉的香味，陈年杜康的酒味，飘满四周。

我本来以为华鉴容是个风流自赏的人物，谁知道今晚他特别的平易。鉴容和宋鹏等几个年轻将领有说有笑，还不时举杯向下首的众人致意，连我都觉得轻松起来。华鉴容实在善饮，不久就有一个小士卒走上来为他添酒。那孩子特别瘦小，看着桌上的牛肉，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华鉴容叫住他，问道：&ldo;多大了？&rdo;

&ldo;回大人的话，十四岁。&rdo;小士卒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

&ldo;怪可怜的。&rdo;华鉴容向他招手，指着自己盘中的肉，&ldo;吃吧。&rdo;他说。

那个小士卒更加怯生生了。华鉴容的笑脸，似葡萄美酒般红润。他眨一眨眼睛，狐狸一般美得魅惑狡黠：&ldo;吃吧，就坐在我跟前。&rdo;

我也笑了：&ldo;吃吧。怎么能天天看人家吃肉，自己不知道肉的滋味呢？&rdo;

小士卒眼中泛泪光，坐了下来。华鉴容拍拍他的脑袋，喃喃自语：&ldo;十四岁……&rdo;他深深地瞥了我一眼，我已经在齐洁的搀扶下起身。众人立时安静，我和蔼地笑了笑：&ldo;继续吧。左仆射，你留在这里就好了。&rdo;

华鉴容立刻下跪。众人齐呼：&ldo;恭送圣上。&rdo;

我走出大厅的时候，还静悄悄的。再过了一会儿，厅里炸开了一样笑声鼎沸。我对齐洁说：&ldo;怎么样，男人是不是也喜欢装样子？&rdo;

齐洁笑了：&ldo;武人都是如此。只是难为华大人，也可以和他们打成一片。&rdo;

我不作声，带着一群人往西面走去。陆凯急匆匆地赶上来，堆着笑哈着腰：&ldo;陛下是不是要见赵先生？容奴才先去通报。&rdo;

我摆手：&ldo;不用了。赵先生是不是和几个北方乐人住在西廊下？朕过去，他们也不用准备什么的。&rdo;

虽是边疆，但我们驻节的府里倒是花绕清池，亭榭缦转。赵静之等人虽是&ldo;礼物&rdo;，我却下令待之客礼，安排在西面的温泉居。这几日我几乎没有和他照面，但想起他，总觉得心灵恬静舒畅。

我还没有走到温泉居，就听到一阵男人们的笑闹声，有一个人的笑声特别洪亮。我闪进门，怎么也没有想到，温泉居的水池里，居然有好几个赤条条的男人在互相泼水嬉闹。月光下也看不清楚，只是白生生的脊背晃眼。后面的陆凯居然捂住了眼睛，我白了陆凯一眼，他马上回过神，咳嗽一声，大声道：&ldo;陛下在此，成何体统？&rdo;身后的小宫女纷纷捂着嘴巴偷笑起来。

陆凯这么一叫，我倒留也不是，走也不是。那个笑得最开心的人在水里猛回过头，正是赵静之。他见了我没有其他几个人的慌张，只是在水里优雅地欠了欠身。水珠顺着赵静之象牙雕刻似的脸往下落着，他的态度极自然，好像他身上穿着华服，奇怪的倒是我们。&ldo;陛下恕罪，臣等并不知陛下会驾临。&rdo;赵静之游到栏杆边说。

我也忍不住笑着回答：&ldo;你们好会过日子，倒先在温泉居里享受起来了。&rdo;

赵静之眼眸流转，微笑道：&ldo;真失礼，但谢陛下优容。&rdo;

水池中央一阵阵涟漪，忽然有个脑袋冒了出来。那个人显然在水里憋了太久，一出水面就大口地呼气。这个少年，雅丽犹如凌波的水仙花。我吃惊：&ldo;远薰，你怎么也在这里？&rdo;

&ldo;臣，臣，是……&rdo;周远薰结结巴巴，尴尬不已，恨不得再钻到水里去。

赵静之忙道：&ldo;是臣请他过来玩的。看他一个孩子，每天挺无聊的。&rdo;

我微笑了：&ldo;静之，你一来就出新鲜花样。&rdo;也不再理睬他们，我摇着头，笑着出了门。

走了一段，我看看齐洁，她也憋着笑：&ldo;陛下，周郎的样子，活像淋雨的小

猫咪，太滑稽了。&rdo;

&ldo;你也那么想啊！&rdo;我握住她的手，&ldo;难得他那么开心地去玩。赵静之真有意思。请他收拾干净了，到我的书房来。&rdo;

我在书房等待赵静之时，那前厅宴会的喧哗声一阵阵传入耳中。忽然，喧闹声小了，静夜里有人开始豪迈地歌唱。

&ldo;弯弯月出挂城头，城头月出挂城头……&rdo;我走出书房，侧耳细听，那歌声似乎熟悉。华鉴容，他在军官们面前唱歌？

歌声若有若无。只听得最后一句：&ldo;一声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rdo;边塞之处，听了此歌，只觉得酣畅淋漓，胸中郁结，一扫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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