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晚安庭庭,”他听见黎琛笑,“我等着。” 说来也是巧合,陈沛任教的大学在北边,很近季绍庭的老家。 季绍庭现在同陈沛的情谊,恐怕还要深过黎琛,至少他对陈沛的情感全是正面的。所以当陈沛说起工作以后的安排时,他很不客气地就把亲哥给推了出来:“妈,您要有什么事,直接打我哥电话,他就在那一带工作。” “这多麻烦啊。”陈沛还是习惯性地客套了一句,季绍庭听了着急,立刻回道,“不麻烦!我哥就是您哥” 餐桌上竟是黎琛先笑出了声,季绍庭咳嗽了两下掩饰尴尬,迅速别开了话题:“我等等就跟我哥说一声,阿琛要是工作时间许可的话,今年不如就回我那过年吧?” 他越说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呆久一点,陪妈安顿下来。” “我可以,”黎琛看向陈沛,“妈,您觉得呢?” 陈沛还在为季绍庭的口误笑,笑得眼角皱纹游动,“好,”她直点头,“当然好。” 季家的公司的确春风吹又生了,而主事人季临章也越来越忙。季绍庭直到黎琛洗浴快结束,才收到他的回答说那当然好:“我回头跟爸妈说一声,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过来?现在也近年关,买飞机票的话得趁早了。” “黎先生的话,买飞机票倒不是问题,”季绍庭比手指算了算,“二月初吧,哥,你和爸哪天有空接机?陈阿姨也来,有个家里人过来接礼貌点,还有家里房间也得先安排好。” 然后他听见浴室门锁开合,黎琛向后拨着头发走出来,声气带着洗浴后的慵懒与舒畅:“和谁打电话?” “我哥。”季绍庭往旁挪出温暖被窝,黎琛自然而然地躺进季绍庭的热度之中,搂过他,但并没有与他家人沟通的打算,连句问好似乎也不打算给出。 季绍庭看了他一眼,将话题继续下去:“看好日期了吗?” “爸不爱说话,这些事我去就好了,”季绍庭听见季临章按键盘的声音,“我看了下,二号上午有趟直航,我下午也刚好有空,就这天怎么样?二月二号。” “二月二号吗?我问问,”季绍庭将手机微微拉开距离,转头看向黎琛,“会不会太早?公司事情多吗?” 黎琛没有说话。 季绍庭察觉黎琛的眼神不太对劲,也闻嗅到了不详的气息,连喊了两声“庭庭”,问没事吧。季绍庭嘴上应没事没事,一边眼角偷扫黎琛,一边迅速地了结了通话:“哥,我跟黎先生再商量一下,你早点休息,回聊。” 这下房间里确实地只剩下了他们两个,空气更形僵凝。 “阿琛……”季绍庭整副姿态都是讨好的意思,放软腰肢又握住了黎琛扣在他腰间的手,各个字都温声温气,“怎么了?我哪里做错了?” “那天你想怎么安排?”他听见黎琛缓缓问。 这才是真的送命题,在这种气氛之中,季绍庭哪怕答错一个字都是噩梦的开始。黎琛的心情幻变叵测,季绍庭只得尽全力拿出最完满的安排:“上午搭飞机,下午两三点大概就到了,先回我家休息会儿,晚上再出去吃个洗尘饭。你要是想,吃完饭我再带你四处走走。” “就这样吗?” 季绍庭硬着头皮:“可方式却又错得离谱至极 啊对,黎琛的生日,自己明明背过的。 黎琛是真用了狠劲在咬,他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不善言辞,爱一个人恨一个人,都非得用炽热的肢体动作表现。 季绍庭给他咬得结结实实,但他不敢反抗,整个脑子满满当当全是罪恶感。 他思忖着黎琛出去找人的那次,也是这样一种感觉吗? ……为什么在这种情形里,自己还能联想起那件事。 原来自己真的很介意,季绍庭想,原来肩上这一口还只是小伤,胸腔里才是真的给黎琛搅和得血淋淋一片。实则他早就知道的不是吗,被黎琛喜欢绝对不是好事,喜欢上黎琛也一样,必然要经受创痛。 “你怎么能忘记?”他听见黎琛恶狠狠的责问。 他也很想问自己为什么会忘记,他在社交方面一直做得很好,每个朋友的生日都记得,甚至会熬夜发零点祝福,可他为什么独独忘记了黎琛的。 分明黎琛是他生命情节里最特殊的一份存在,朋友不是、恋人不是、亲人不是。 唯一的答案,只能是因他不愿意同黎琛再有任何交集。 想断绝所有形式的联系,即便微小至记住他的生日,季绍庭也潜意识地排斥。他不愿意让黎琛这个名字继续盘踞在脑海,霸道地永久侵占一席之地。 可他们偏偏又被一份恩情紧紧捆束,季绍庭出于道德压力根本半步无法离开黎琛,即便是在这种境况之中,肩膀不住传来尖锐的疼痛,他却也只能默默忍耐。 这算是家暴吗? 季绍庭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算不算有爱情,但他们确有夫妻名分,在神圣的殿堂里得到过世人的见证与祝福,在法律公文里维系着一段名正言顺的婚姻。 也是糟糕至极的婚姻,家暴、婚内强奸、肉体意图出轨。 季绍庭任由黎琛在他肩上咬出重重的一圈印,等他泄够怒火才松开牙齿。 已经到了一年最冷的时候,即便位处靠近赤道的沿海城市也觉冰封雪冻,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亦然,冻进僵局里,再没有回暖的可能性了,但黎琛却还未意识到季绍庭的一颗心快要死透。 他意识到的是,自己的确咬重了。 黎琛盯着季绍庭肩上狰狞的牙印,眼里有怔愣。 是真咬进季绍庭皮肉里了,红的一圈牙印都要发紫。黎琛心底懊悔至极,可不知为何这懊悔到了嘴上,却只变成轻飘飘的一句:“没有流血。” 然后是一句质问:“你为什么不喊痛?” 这句话在季绍庭听来像是在推卸责任:是因为他不喊痛,才会被黎琛咬成这样。季绍庭又惨又傻地笑了下,说:“没事。” 然后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反正都是我的错。” 黎琛仿佛听见什么在轰然倒塌,无法再被维系。他不明白为什么季绍庭看起来这么失落,明明真正受重伤的是他黎琛:“你忘记我生日了。” “是,”季绍庭叹了口气,“所以我说,是我的错,对不起。” 当你跟一个人在一起,说对不起竟然成为了常态,成为了日常用语,这种关系还算是健康的吗? 虽然他跟黎琛的往来从来都是畸形的,从相遇开始,就无法用正常的关系去解读。 他想自己该再安抚一下黎琛,问他自己能做些什么来弥补来赔罪,但是他好累,跟黎琛接触的每一秒他都好累,他甚至不想再看多他一眼,可是黎琛连名带姓地喊他:“季绍庭。” 他说:“你看我。” 黎琛开了暖片,但这夜晚还是冷进了季绍庭的形骸深处。 冷成这样却又不下雪。下雪多好,一世界白茫茫,枯败的盛放的好的坏的都埋在厚重的雪层之下,什么都遮掩,什么都遁形。 季绍庭重新对上黎琛的眼睛。 黎琛眉宇间的怒意已因着愧疚而消退大半,剩下了的大部分是严肃。他听见他宣读了一个日期,字字确凿又掷地有声,仿佛早已镌刻进脑海深处:“四月二十五号。” 是季绍庭的生日。 是有爱的,季绍庭比谁都清楚黎琛对他确实有几分真感情,只是这种感情跟他们的婚姻一样糟糕至极,季绍庭不想要。 他看着黎琛,从眉尾开始,到他眉间因为常皱眉而出现的一条浅淡又利落的折痕,再到他的眼睛、鼻子、嘴唇、须根,以及须根底下一片青黝的肌肤。 明明是对的人,可方式却又错得离谱至极。 季绍庭眼里忽然有了泪光。他告诉自己这纯粹是因为肩膀的疼痛,没有别的意思,没有。他也是这样告诉慌乱地质问着“你哭什么”的黎琛的,因为疼,没有别的意思。 黎琛手忙脚乱地退出了这场纠缠,下床翻找出消毒药水,回来给季绍庭上药。 热辣的药水刺激得季绍庭忍不住倒吸凉气,黎琛盯着季绍庭眼角的泪珠,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愤怒。 他想自己可真没用,明明受了天大的委屈,可只要季绍庭一掉眼泪,就可以原谅他的所有过错。 他一道小心翼翼地吹着季绍庭的伤口,一道低声叮嘱:“不要再忘记了。” “我知道了,”季绍庭回答,“对不起。” 两人一时间都没了话,空气静了一段,季绍庭才再开口问:“那么二月二号,想怎么过?” 这桩事似乎就是这种出路了,双方都受伤,和局退场,看似有结果实则不了了之。 黎琛站起身,将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背对着季绍庭说:“都可以。” 他实际想说的是,只要季绍庭能陪着他,两个人一起做什么都可以。多奢华的庆祝他没见过?他并不向往,他最憧憬的只有来自季绍庭的温情。 “你想要贺卡,不是吗?”季绍庭拉好衣领,又恢复了往日温温和和的样子,“我会给你写。” 他也清楚黎琛要的东西一直都很简单,他的感情就跟小孩子一样,爱憎分明到极致,过生日还要收贺卡。 正是因为清楚,所以一字一字都能说到黎琛的心上:“那天我们就普普通通地过吧,看场电影,吃个饭,再逛逛街。” 季绍庭看见黎琛转回了身,就摆出一张笑模样,弯起眉眼,里头有柔光流动。 以前他是跟黎琛一起做戏,现在他是对着黎琛做戏。 “好,”黎琛的声音有些哑,“看场电影、逛街、挑几件衣服,回家以后切个蛋糕。” 然后在摇曳的烛火之中,许下永远在一起的愿望。眉尾痣 季绍庭给黎琛的生日贺卡,是从一张白卡纸开始全手工制成的,剪裁得很精细,打开以后还有件立体蛋糕跳出,上头插着好几根字母蜡烛,拼成黎琛的姓名。 会这样煞费苦心地学做立体折叠贺卡,一是因为季绍庭很有时间,二是因为他不知道该给黎琛写什么内容。 往日随手拈来的贺卡感言、那些每逢节日生辰才适合倾吐的真心话,到了黎琛这里一句都不剩。季绍庭只得以巧妙的手工填满空间,在绚烂的花纸缝隙里,以简单的三行字打发了黎琛:阿琛,生日快乐,每天醒来都开心。 而黎琛又的确给这精细的表象愚弄,没有细查季绍庭的敷衍与躲避,嘴角笑意甜得能入糖,叫季绍庭心中惴惴然。 他吻过季绍庭的嘴角,而后就回房将贺卡收入了保险箱,与结婚证放在一起。 电影挑了一套合家欢寻宝喜剧。黎琛其实品不出什么趣意,但他喜欢电影院里那独特的氛围。荧幕的光与黝黯的影相洇交融。 他侧头去看季绍庭。他正目不转睛地与电影角色共情,绰约的光色涂抹着他起伏有致的侧脸线条,而左眉眉尾那一粒赭红色的痣,就是鲜明的独属于他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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