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和豫像兽王一样逡巡过自己的领地。不少作品已经售出了,或者给某某展览收存。但他会留一份底本,就是为了时时欣赏自己的“战利品”。这幅里的女孩子,当时才十六岁,胸平得和男孩差不多,肋骨是一条条的,像翅膀一样往两边撇开,线条太美了;这张里的少年,在一片昏沉中双目失神,像是眼睛变成了一潭死水,评论家们说是青春期的惶恐与绝望,对世界的恐惧,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们不知道要画出来其实很简单……只要你让他反抗到没有力气、变得顺从为止就好。 最新的那幅作品,他其实不太满意:但秦鸿的本领,也只能到这一层了。他画不出来那孩子身上一股野生的、动物似的韧劲,画不出他眼睛里那种饱受挫折却仍然天真的美好,带一点野性的温良最让人欲罢不能。把这瞬间留住,再把它彻底摧毁,这幅画就是世界上唯一留存有这份美妙的记录。但自己太久没有提笔,为了这次海外参展,评国家级的津贴和职称,还是稳妥一点为上,他仍然让秦鸿代笔。 现在,画作完成了,这个少年的余味便也变得乏善可陈。甘和豫十分笃信这个小家伙是没有勇气再来的和他讨价还价的,他所有原生的骄傲都被摧毁殆尽,身上吸引人的那种青涩的魅力也会消失不见。他连取走自己手机和包的胆量都没有。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这小家伙居然搭上了程翥,再加上这次抢他名额的事,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宾客们都散了,甘和豫坐在内室闭目养神。应酬完毕的秦鸿走进来取画作,对他说组委会的人也直接上门祝贺了,顺便直接把画拿走,省去他们再跑一趟,姿态可谓做得十足。 “你问了他们程翥那边他们打算怎么处理吗?别搞得太难看。都各让一步嘛。” “当然问了,”秦鸿恭敬地说,“但他们的口风,说是程翥撤掉了原本的参展作品,看来是不打算跟您老争了。” “哦,那就好。”甘和豫满意地点了点头。“直接撤了,这说明他心中还是有气嘛,年轻人……领地意识强,有点小磕小碰,看得比天都大……正常的。人家让了,我们就要给面子。”他随手往旁边一指,“就拿点花,还有准备点礼品,替我送去,没什么不能解开的,就说庆祝新年嘛。” 秦鸿没有动。他那天被程翥打了一拳,这时候要去送礼,堪称自打脸。而且他和程翥是同期,知道这个程疯子疯起来能有多疯,十分不想送上门去。 甘和豫却看穿了他的动摇。“怎么,你怕他?他也是这行当里的,潜规则还不懂?又不少见。再说,你以为他没有睡过那小子吗?”他老谋深算地笑了一下,“这是去示好,又不是叫你低头。你那天没听那小子说吗?他把柄可比我们多多了,还不到揭开的时候;人家敬一尺,我们也还一尺,以后都还是一条道上的人。他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手里也要事先握好底牌。” 秦鸿应了一声,把画包好。 甘和豫的视线转回那副画作上。现在,被秦鸿提起来扛在手底,帷布掀开一角,露出被定格在画面里的长而细的脚踝。等这幅画得了国际奖,这小家伙说不定会突然爆火,能当个网红什么的,不比打工吃苦要好很多吗?所以,我这是行善积德,是在救他,让他明白自己的价值。我画过的、收藏的那些战利品里,如今当大明星的也有,画也跟着他们的身价水涨船高。见他们谁回头来反咬我一口吗?没有。一个也没有,他们恭恭敬敬地叫我“甘老”,年节送礼,请我吃饭,甚至带着那种了然的、渴望的表情,央求我为他们再画一幅。 大弟子脚步匆匆地向外去。他心里在害怕,因此表现得不是很稳,这怎么能画出漂亮的作品?甘和豫躺在摇椅上听着那脚步声,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随即在他收藏的猎物们的注视下,安然平和地睡着了,甚至没有做一个良心不安的噩梦;梦里也没有出现任何他画过的人。 而在一个叫做德县的山村里,却有人一夜无眠。 徐步迭原本睡得就浅,在之前长达三个月的危险期里不敢睡熟,精神过度紧绷,形成了稍稍有点动静就应激惊醒的习惯;这种毛病直到能睡在程翥家里才有所好转,现在几次睡得安稳,都是有程翥在身边的时候,大约是相信他会把自己叫醒,总是睡得很熟。 现在差不多算确定了关系?他这样想着,程翥大概也是怕他尴尬,干脆什么也没说,这里到底不是什么“度假村”,自然也没有豪华大床房,倒是有类似员工宿舍的地方,一间屋子几张床。这会儿临近年关,员工也没几个,程翥单开了一间空房,徐步迭装模作样地选他对面的那张床。 到晚上挨挨蹭蹭就心照不宣地睡到一块儿去了,也不做什么,就抱着嗅着,居然也解馋。再加上这是难得不用考虑环境、周围眼光,也不用考虑孩子、准备三餐,除了抱在一起互相吸猫以外似乎也没有别的事好做。 但今天,在这静谧美好的山野乡村里,和自己喜欢的人待在一起,被他睡着以后还抱着愣不放手的手肘压得胸口疼,明明是应该很幸福的时刻,居然又从梦里惊醒了。 不应该这样的。 明明他们很高兴……明明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他们去看了老式烧窑,那是程翥自己一块块烧砖,一块块垒起的,因此还进行了非常没有必要的涂装,远看是个埋了半截在土里的皮卡丘,他还给他的窑做了个耳朵;顺便爬了个山,在空无一人的山道上想怎么牵手就怎么牵手,站到山顶对着下面的城镇自拍;吃了当地土菜,泡了温泉。白天程翥教他烧窑的技法,窑周边高达五十多度,出炉时更高达一百多度,程翥的手极稳,精神高度集中时他整个人都会脱去平常那层看上去非常好相处的“壳”,变得像一把锋利的刀。因为太热脱去了上衣打着赤膊,只有手上戴着厚厚的手套,显得从胳膊绷紧的手肘上的经脉特别的突出明显。汗水从微蜷的发尾落下来,沿着脊梁淌成一条小溪。这家伙还在问他:“看明白没有?”那声音瓮瓮地响着,小徐机械地点着头,嘴巴里干得发糙,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自己口水咽得多了,毕竟从中途他就转了向,看人去了:程翥的身材是很好的,和徐步迭的少年精瘦不同,又不是健身房里锻炼出来的那种,而是这样打铁铸铜地打出来的,爬山找石头爬出来的,因此有一种天生地长的疏朗劲,像山石里斜撑出来的一支瘦松。看得多了,满眼都那些精裸的画面在脑海里呼呼乱闪,离了眼也在胡思乱想,根本不受控制。 但程翥一直没跟他说,这次他们过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徐步迭知道,程翥不会就是为了玩特地来一趟;普通的作品,在本地也能做,不用非来这里。为了练手,程翥一天还特地提前做了好几样小品试炉;根据材质纹理的变化,再和窑工们讨论温锥,调节细微的温差,连着小徐自己也学会了不少。 程翥就像得了一个新的玩具,精神高度集中,一下子钻进去就不分昼夜。徐步迭陪着他,也很累、很兴奋,想着自己也许有幸帮忙参与一件独一无二的作品开炉,就非常高兴。显然,程翥打算从造型倒坯到烧窑开炉,全都自己做。这两天没见他去倒坯,可见大概已经做好了基础的模型。 这么用心准备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作品吧,是准备参赛的那个吗? 那会是什么呢?他要做一件怎样的作品? 程翥睡得鼾声如雷,又死死抱着不放手;徐步迭给他吵清醒了,反而不容易睡着,越想又越清醒。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这几天,程翥献宝似的把周围都领他参观遍了,却一直不告诉他,自己打算做的是什么作品。……就像是要特地藏着一个惊喜,一个重要的决定。 徐步迭小心翼翼地掀开那护着他的大猪蹄子,下了地,在窗口站了一会,披了衣服出去。冬日乡村的夜晚很冷,风打着旋儿,四处静得吓人。这两天他已经把这座不大的作坊转摸熟了,知道只有一处仓房,老程一直没有带他去看。 徐步迭喜欢惊喜,甚至就在前不久,他还试着给老程生日来个惊喜呢。以前小时候,爸爸每次出差带回给他的各种小礼物也是惊喜。按道理讲,无论那是什么,自己应该都很高兴才对……有人想要给你惊喜,那他一定是在乎你的,记挂你的,希望你开心的;但……自己却也明白,有时候他们也会一厢情愿地,走到完全相反的方向上去。 他轻轻推开那间仓房的门。 好神奇啊。门里有人早已在那里等他,那是另一个自己。风中的新娘 程翥快天明时醒了,翻了个身,发现怀里是空的,被窝嘶嘶漏风,他一条胳膊在外头,这会儿整个冻麻了。 人呢?上厕所吗?可这被窝都凉了…… 虽然才几天,虽然其实口嗨多过实际行动,但却又觉得特别顺理成章,好像每天不吸一口就没动力了似的。这会儿人不在怀里,到处都是空的,像一块拼图把相邻的另一块弄丢了。 程翥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去找。 找到时徐步迭还站在那儿,不知道站了多久,就披了件外套,甚至还光脚穿着拖鞋;一摸身上全是冰的。“你怎么了?什么时候来的?干嘛站这儿呢……”抓着手就要把人往房里拖。 “这个,”徐步迭指了指门里的干了的泥坯,“你今天打算烧这个吗?” 程翥看了看自己做好的模型,又看了看模型的模特,自己虽然想要给他个惊喜,但此刻没从他脸上找到什么激动惊喜的神情。 “那,是我吗?”徐步迭的声音有些木木的,好像没有激动,也没有感情。 这和程翥预料的有所不同,他总觉得小徐看到应该是很高兴、很欢喜的。他觉得自己做得不错,非常不错,这件作品一气呵成,是他这么久以来难得做得这么顺手的作品,因此小心翼翼地,连造模铸铜的部分都打算全自己来。 “你不喜欢?” 徐步迭沉默了。最后,他鼓起勇气,看向程翥。“能不做它吗?” “为什么?是哪里做得不好吗?” “我……就是觉得……它看着我,……有点不舒服。”徐步迭说,他话音未落突然一把推开程翥,自己弓着腰一下子反呕起来。 程翥都愣了,这么刺激的?都不舒服得吐了?看他吐到只能吐出酸水,才恍然醒悟过来,赶紧一把把人扛起来,跑上楼往被子里一塞。 根本就是冻的。 “你说你搞什么嘛……”程翥给他倒了杯热水,又往额头上试了试,好在年轻人身体火力强健,晚上睡在一起程翥都跟抱着热水袋似的,所以身边一空才被冻醒,这会儿也没有发烧,“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来着,藏了半天,最后搞成这样。” “对不起。”徐步迭犹豫着还想说什么,外面老韩带着几个窑工已经热火朝天喊起来了:“程总,今天什么时候装窑啊!” “你们先忙,我一会就来!”程翥应了一声,再转头望着小徐,“你要是不舒服,今天就不用来帮忙了。” 徐步迭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又有些哭笑不得。程翥这个人,你跟他好的时候会感觉什么都好,甚至还挺浪漫的,毕竟是搞艺术的;但当你们意见相左时,在他认定的事上,他是绝对不会让步的。 这样想,心中又腾出一股气来。 “那个,你雕的是我吧?”徐步迭问,“我不想要做这个模特,不想要变成泥巴做的人……就这一点要求,都不行吗?” “这个我打算用手工铸铜工艺。泥巴只是坯子,做好了就没泥巴了。”程翥十分认真地纠正。 徐步迭:“……”不是,我说了这么长也一句,你就听到这个关键词啊?! 倒是程翥先问了:“你还没回答我之前问的呢。你为什么不喜欢?” 为情人绘一幅画作,雕一尊塑像,艺术家许多巅峰作品传世名作都是这么来的,记载着当时绚烂的爱情。哪个人在炽情浓爱之时,不想恋人以自己为灵感创作、挥手一蹴而就呢?像罗丹的《吻》,不就是以自己与卡米耶的师生恋情为灵感,摒弃了那个时代所有的世俗眼光而遗世独立的禁忌之爱吗? 但看见那个灰扑扑的,尚未赋予灵魂的自己时,徐步迭想到的,却是程翥为容宛琴雕塑的那座半抽象的少女雕像。收到那样铭刻真心爱意的礼物,她真的开心吗?当如今一切都已离散以后,那份爱意还浓烈地停留在原地,像一把永远燃烧的火;好像一个人,把自己的眼和心、生命和灵魂,全捧出来、剖开给你看了。一切赤裸裸地无所遁形,即便想要逃避也不得,似乎在逼迫你必须正面的回应、而且永不能反悔程翥的作品,哪怕是那样哀婉的少女流水般的线条,也拥有这种荒宕、锋锐的力量。 如果非要问一个为什么,应该问,为什么你偏偏是程翥吧。 换做别人,都没有那么可怕。哪怕是那个人以自己为模特绘画的作品……那也只不过是作品而已。 但程翥的不是……它像是活的,是从创作者与被创作者的灵魂中抽取糅合了的一片,是将永远定格于时光某处的活物,它的存在就好像在轻蔑地质问着本尊:你敢看我吗?你敢承认我吗?你敢接纳我吗?你敢放我去、让别人审视、让千千万万人审视吗? 他不敢注视那尚且是泥坯的人形,不知道该如何表述自己被它盯视后的心情。那种怪谲奇诡的扭曲感在心中蔓延,徐步迭觉得如果一定要描述,那自己现在的情绪一定很像柯克西卡的名作《风中的新娘》那样,曾经自己不理解为什么一副明明应该幸福的画作,明明是一段传承永久的佳话,世间最美的新娘就在他怀抱里,安宁祥和,画中的男主却神情恐惧、姿态扭曲,仿若鬼魂,甚至带着绝望和怨恨。 而这幅画里主角们映照在画外的一生,也正如画中表现那样,爱情短暂而浓烈,柯克西卡画下这幅画时一定已经有所感应,觉得这场爱情的前程惊涛骇浪,而自己其实无法掌舵,更无法拥有。 这怎么能用语言描述得清楚呢?要是我也会创作就好了,我就能用这双手,表达这时候在眼前飞过的所有恐惧的、扭曲的形状,我就能告诉你,我太害怕了……我害怕它,也害怕你。 “没用的。”好像看穿了他在想什么,程翥说,“你自己也知道,甘和豫画了你做模特的作品,这可是你自己同意的,我问过了,他就拿这个参展。” 徐步迭猛地抖了一下。 “他画你就可以,是吗?我做就不行?我都不需要你对着我摆出什么姿势,记在脑海里,下手就出来了。” “……不是这样的……” “你要看吗?我看过了,画的还挺好的,毕竟也是大师嘛,虽然看起来应该是秦鸿代笔了。说不定你还能红呢,可以凭画去走穴赚钱,我知道不少现在的网红有这么出道的,还有给影视公司看上的呢。” “你闭嘴!你知道个屁!” “哦,那你告诉过我吗?我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程翥摊了摊手,“知道也不一定要听你的。” 徐步迭给他气死,赌气口不择言地朝他吼:“我有什么办法?人家至少还给了钱呢!” 话音出口时一下子天旋地转,程翥猛地把他摁在床上,箍住双手压在头顶,整个人骑在腰间,咬住他颈侧的动脉狠狠吮了一下,衔着他的喉结,感受皮肤底下的颤抖耸动,眼神变得晦暗不明:“行。他给多少钱?我给十倍。可以对你做同样的事了吗?” 程翥埋头下去,将他身上的睡衣一把扯开,咬上胸前。“他是从哪开始的?从这里吗?”一条腿抵进两腿之间,硬生生将下意识合拢的部分分开。“还是从这里?” “不要……”徐步迭浑身剧烈颤抖,反呕的感觉让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滚开!” “你这根本不叫挣扎,叫情趣啊。根本就是欲拒还迎……”程翥瓮瓮地说沿着他腰腹往下咬了一口,一边手已经伸到内裤边缘,猛地向下一扯。 “滚!!” 徐步迭猛地爆发出来,一脚蹬在程翥右肩往下,将他整个人都踹到了床下,后背撞到窗台的墙上才停下来,发出嗵的好大一声响,跟楼板要塌了似的;搞得底下好些人跑上楼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老韩一马当先,根本没想就呼地把门推开了:“程总怎么啦?!” 映入眼帘的是混乱的床铺,凌乱的衣衫,被踹到墙上的程总,和两眼发红紧紧裹着外套的年轻人。虽然厚厚的长外套把几乎打半个身子全遮住了,可脖子光溜溜地裸出一截,下面的小腿也是光的。 众人面面相觑,总觉得自己见到了什么很不得了、很难不多想的场面。 还没等他们从震惊中缓过来,徐步迭一把抓过桌上的旅行包,里面还有备用的换洗衣物,一言不发地冲出门外。 老韩傻眼了,这时候捂眼睛也来不及啊,又扭头望回来:“老程你没事吧?这……”这我是该帮你报警还是帮你追人啊? 程翥摇摇头,反倒笑了一下,手抬了抬,老韩赶忙心领神会地扔了一根烟过去。他点上了,这才嘶了一声,揉了揉被踹中的肩膀。 “啧,小兔崽子这狗屎力气真大。” 世界安静了几秒,然后又是“嘭”地一声,八卦众人齐刷刷往声音源头看去,只见另一边空房的门被重重带上了,徐步迭已经重新穿戴整齐,旅行包也背上了,低着头只往外走。 “哎……”老韩算看出点门道了,赶紧伸手去拦,又回头看程翥,“那个,……怎么着吃个早饭再……”徐步迭的脚步在程翥的门口顿了顿,飞快地抬了一眼,但到底没有应声,转头就下去了。 老韩也不敢硬拦,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转头望程翥,在众人八卦飞扬的力场当中做口型说:……这不赶紧哄哄啊? “惯的他,谁哄我啊?”程翥嘟囔着站起身来,“不是说吃早饭吗?吃!吃了就照常开工。”他还当真就慢斯条理地穿好了衣裳,洗漱完毕下来,还老神在在地给自己盛了碗粥。 “不……追啊?”老韩试探着问,“至少,那什么,得送送嘛,我们这到县上,没车怎么走啊?” “随他。他自己要走的。有问题不会问人啊?” “唷,看给这心疼的。”老韩还待打趣,程翥已经把碗一丢,他决定了的事毫不动摇:“走,装窑。” 徐步迭气得浑身发抖,连地图也不看,人也不问,就凭着记忆往外就走。 一百米、两百米、三百米……他也许会后悔的,老程其实心里很软。 五百米、一公里、两公里……你现在就算来追我,道歉我也不原谅你。 乡村里的山路看起来很近,走起来很远。走开到第一个路口,他忍不住回头……但是没有人追来,背后连脚步声都没有;倒是有几个大妈没两日都熟稔了,正热情地招呼;但来路上还是没有什么人影,手机上电话短信都没有一个。 我到底算不算是你男朋友啊?你这样对我?我就在这里,你却要去伺候一尊雕像,连哄哄我都懒得应付? 到了下一个路口,老韩不知道从哪开着那辆破旧的依维柯绕了上来,按了喇叭再拍了拍车门,有些讪讪地解释:“那个什么,程总说你要先回去啊?叫我送你去现县城火车站……” 徐步迭不理他,仍然埋着头走。韩哥估摸着也是怕他为难,于是慢慢开着远远地跟在后头。 “有什么事跟你韩哥说说,说出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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