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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第1页）

这个叫甄有福的就是有点古怪，平时说话女声女气哆里哆嗦的，干什么事也不痛快，人们都叫他&ldo;小可怜&rdo;。说是可怜却没人真正可怜他，只是看不起他，甚至戏耍他欺负他。他是糊里糊涂地当上了右派，又被送到了教养所。

到了这里的房间一看，人们都坐在铺沿上谁也不允许说话，他也只好这么呆坐着。他心里说领导和我说让我学习，这叫什么学习？这是什么地方，他向来胆小，畏畏缩缩也不敢问。以后就每天跟着出工，过了几天开始发牌牌每人一个。小牌牌上写的是&ldo;劳动教养员&rdo;，不知道劳动教养员是个什么职务，究竟让干什么。以后知道是一种很严重的惩处才傻眼了，因为没人说过他犯了什么错误，也没有进行过什么批斗，领导找他说让他去学习顶多半年回来。

他觉得劳动教养和自己对不上号。可是看见狠斗那些不认罪的，自己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整天跟着瞎混。他身体不好从小腰里受过伤劳动不行，要力气没力气要能力没能力，嘴头子又赶不上去，说句话三喘气磕磕巴巴，在这里边他哪里混得下去？所以整天就像一个过街的小老鼠似的，畏畏缩缩疑疑惑惑战战兢兢地活着。慢慢地脑子越来越迟钝，行动越来越缓慢，说话越来越哆嗦，办事越来越啰嗦。就是检查身体脱个衣裳，到他这里也这么费劲。医生问他为什么不脱光？他艰难地笑了笑说：&ldo;就一个三角裤只遮住了这么一点点儿……&rdo;医生十分严厉地说：&ldo;脱掉！我看的就是那一点点儿！&rdo;

人们都冻得受不了啦！不少人对甄有福气愤地喊起来了：&ldo;你小子磨蹭什么？又缺揍了吧！你看不见人们都冻着吗？&rdo;他看见人们愤怒了才勉强脱了那个小小的三角裤。医生开始检查了：&ldo;立起来！转过身去！&rdo;医生只瞥了一眼便说：&ldo;好！穿衣服！&rdo;对每个人都重复这么一遍便算检查完毕。只有两三分钟三十来个人便全检查完了。最后医生走到忸忸怩怩不肯脱裤衩的甄有福面前：&ldo;你叫什么名字？&rdo;&ldo;小可怜&rdo;说：&ldo;甄有福，西土瓦的甄有福气的有福。&rdo;医生笑了笑说：&ldo;你这名字叫的好！你是真有福了，十天营养饭，自己单独去打饭。&rdo;

甄有福艰难地咧着嘴笑了。人们已经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这样开心地笑过了，也许这笑还是到这里来的第一次。不过他的笑那么让人难受，和哭差不多。因为他脸上的肌肉全没有了，只剩一层薄皮包着个头骨，还能笑出好模样来吗？这时人们乱叫医生：&ldo;大夫，大夫，我比他病得还厉害，给开几天营养饭吧！&rdo;&ldo;大夫，我以前140斤，现在只剩70斤了，站起来都费劲，给开几天营养饭吧！&rdo;医生根本不听这一套，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相信自己的检查是正确的、公正的。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43（2）

这么多人争取营养饭没有希望，却独独给了&ldo;小可怜&rdo;，有些人心中愤愤不平，便喊了起来：&ldo;大夫，你别上他的当，那小子哆哆嗦嗦有气无力的样子是装出来的，不挨饿时他也是这个屌样。&rdo;有人还质问起大夫来：&ldo;你是不是看他男不男女不女的可怜他？给他你有什么根据？&rdo;医生理直气壮地说：&ldo;我当然有根据！&rdo;他不愿被这些人再纠缠下去，说完便生气地朝外走。

白刚全身也肿了，120斤的体重现在也只有80斤，全身上下随便一按便是一个坑。他和医生很熟本想也趁这个机会吃几天营养饭，一看这种情况也不能开口了。可是他不理解，这么多人都病得很厉害为什么只给甄有福一个人呢？连问也不问只看看光屁股就能查出谁病重？当着许多人他不好让医生为难，医生出门后他便追了出去：&ldo;老林，检查身体就这种检查法？人们病得这么厉害你连问也不问就这样走了？&rdo;

&ldo;问，我有什么办法？&rdo;医生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ldo;现在我手里什么药也没有。只让我们管一种病浮肿，现在都浮肿。我手里只有有限的几个营养饭名额，只能给那些有死亡危险的人。&rdo;

&ldo;你不检查，知道谁有死亡危险？看一眼就行啦？&rdo;白刚仍然不明白。林医生笑了：&ldo;对！你说着了，看一眼就解决问题，这标准十分准确。但这是个秘密，不准外传。&rdo;

&ldo;你胡扯。&rdo;白刚以为林医生在和他卖关子故弄玄虚，&ldo;你们有那么好的眼力？到底有什么秘密？&rdo;林医生认真地说：&ldo;真的，不骗你，领导不让往外说。&rdo;

&ldo;这又不是国家机密。&rdo;白刚觉得他是认真的，便说，&ldo;我不会给你往外传，包那么严干什么？&rdo;

&ldo;看屁眼儿。&rdo;林医生无奈，在白刚的耳朵边小声说。白刚更奇怪了：&ldo;屁眼儿有什么不同？&rdo;

医生告诉他脱光了立直了让人背过脸去，一眼能看见屁眼儿就是浮肿最严重的时期。你想，但凡屁股上有点肉，屁眼是陷在里面的哪能一眼看清！只有浮肿到连屁股蛋上都没肉只剩一层皮了，这人就危险了，所以只看一眼就行了。林医生笑了笑：&ldo;要不怎么检查那么快？&rdo;

白刚这才恍然大悟，但他仍然不满足，急切地说：&ldo;光给个别人几天营养这也不行啊，这么多病人你们也得想个根本办法呀！&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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