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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1页）

万队长气呼呼地说：&ldo;这叫学习？死气沉沉的，纯粹是在念丧经。你们听不见吗？别的班斗得热火朝天，你们这里死气沉沉像什么样子？走！班长组长跟我到别的班学习学习。&rdo;

走进旁边第一个屋‐‐六班，就使白刚目瞪口呆。房顶横梁上一排吊着三个人。一个穿着破军装的小伙子，正在咬牙切齿地吊第四个人。他把捆着这个人双手的一条长绳子另一头熟练地往横梁上一甩，再把垂下来的绳头用力一拉，那人便燕子抄水似的吊了起来。弯腰弓背，在空中摆动，头上的大汗珠子立刻嘀嗒嘀嗒地往下掉。妈呀妈呀地叫个不停，惨状令人目不忍睹。这个班的班长是个右派大学生，他戴着深度的近视镜，完全是一介书生的样子，竟然也会这样，使白刚非常惊讶，也觉得莫明其妙。白刚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问道：&ldo;他们都是为什么？&rdo;&ldo;偷表。&rdo;眼镜班长大声说。显然他们仅仅有嫌疑，就受此重刑。

白刚看了不禁毛骨悚然。这不是违法吗？领导不去制止却让人学习参观？他百思不得其解。但他认为这绝对是错误的，这不仅是野蛮，也是愚蠢。为一块表吊几个人，正说明他们不知道是谁偷的，真正的贼可能正偷着乐呢！现在他清楚了，为什么历次政治运动里那么多冤假错案，都和逼供信有关。他们又走了几个班，不是吊打审问，就是批斗推打。万队长说：&ldo;你们看见了吗？回去好好向人家学习，你们那也叫学习吗？&rdo;

&ldo;他们这叫学习？&rdo;白刚心里很不服气。回到班里人们乱问：&ldo;别的班怎么样？&rdo;几个组长见了大世面，兴奋了起来，七嘴八舌说谁谁吊起来了，谁谁被批斗呢！互相都很熟悉，人们对这些消息当然很感兴趣。

白刚回来以后很为难，队长让参观学习，回来不介绍情况不行，介绍情况只能起坏影响。看到组长们乱呛呛，便故意让人们打一场乱仗，觉得这比我说好，就算介绍情况了。然后说咱也学习吧！他一说学习，人们立即安静了下来。他扫视了一下全场，有人忐忑不安，有人惊慌恐惧。但跃跃欲试的不少，包括几个组长和花班长。他觉得这不是好苗头，自己一定要沉住气，便让大家先提问题。人们一下乱呛呛开了，每个人都想把矛头引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要求比较集中的是解决偷盗问题。白刚也感到这确是个突出问题，有人家里寄来的糖全丢了，有人丢了钱，丢了手纸。白刚从小卖部买的咸菜也多次发现有人偷吃。况且自己还丢了表……

没等班长发话，杨树兴便首先开了第一炮：&ldo;我说说，首先要解决偷盗问题。咱们班里屡屡发现有人偷东西。弄得人心惶惶，有点东西东藏西藏，连咸菜都得藏在被窝里，这像什么话？&rdo;他显然是有所指的，但是却说：&ldo;我现在不指名，希望有这种行为的人自己站出来。等大家揪出来，可别说我们不客气。&rdo;人们乱嚷了起来：&ldo;快站出来！&rdo;&ldo;说你啦！不要装蒜了。&rdo;&ldo;你还看什么？就是说你！&rdo;没人按顺序发言了。

屋里气氛立刻热烈起来，而且眼光几乎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人坐不住了，自己站起来说：&ldo;我错了，偷吃过咸菜。&rdo;他一承认偷盗，这屋就像开了锅一样，许多人都喊了起来，问题一个接着一个。&ldo;你偷过谁的？&rdo;&ldo;还偷过什么？&rdo;&ldo;你胆子不小啊！还偷白班长的东西！&rdo;在大家的追问下，他承认偷过几个人的咸菜、白糖、烟，人们一看，这是个地地道道的贼。他就是因为偷盗送来的，到这里还是偷，人们怀疑更大了，乱喊了起来：&ldo;别光说小的不说大的。不老实整他态度！&rdo;有人突然喊了一声：&ldo;班长丢了表，是不是你偷的？说！&rdo;白刚丢表以后，不少人便怀疑是有人偷了。今天看到班里真有一个惯偷的贼，人们便自然想到了表。这问题立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都让他交待。

杨树兴这时站起来说：&ldo;那表肯定没有掉在水里。我们几个把那一小块地方水里、泥里都摸了几遍，根本没有。有人看见你到棉袄那里去了，说吧！偷表的就是你。&rdo;那人吓得额头上立刻渗出了汗珠儿：&ldo;我没偷，我根本就没到棉袄那儿去！&rdo;何仁山向来会上不发言，这回也喊了起来：&ldo;我看见你在棉袄那儿转悠了，表就是你偷的。&rdo;丢表那天回来的路上他也曾怀疑到他，今天看他偷那么多东西，便想一定是他。他非常同情白班长的不幸，想为白班长追回这块表。那人觉得一个小孩子也说他，心里非常不服气，便开始了反击：&ldo;你诬赖人，我看还是你偷的呢！&rdo;这一反击不要紧，惹起了众怒，人们喊了起来：&ldo;不老实！整他态度。&rdo;&ldo;我看见他到棉袄那儿去啦，就是他偷的！&rdo;随着喊声许多人站了起来，围住了他：&ldo;交待！你把表藏到哪里去了？&rdo;那人浑身哆嗦起来了，辩解说：&ldo;不是我偷的！&rdo;

人们对偷盗深恶痛绝，早就对他有怀疑，今天已经证实不少东西确是他偷的，哪里还能饶过他。赵义首先喊叫起来：&ldo;不老实把他吊起来！&rdo;不少人也跟着喊：&ldo;吊起来！&rdo;唐玉嘴里念叨着这种人不狠整他是不会交待的，说着便拿出了绳子，准备动手。王显能在交心中被高队长揭了老底儿以后曾经老实了一阵，今天看到组长们都要动手，手又痒痒了起来，没有打斗的日子，简直太枯燥，他一把从唐玉手里把绳子夺过去，说这事儿用不着劳你大驾，看我的。花班长一直没多说话，可能是怕引火烧身。现在看到目标集中在这个人身上，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便也指手画脚地喊叫：&ldo;好啊，王显能把他吊起来！吊起来！&rdo;有人看花班长那种幸灾乐祸的样子，很不以为然。有些人还冲他直撇嘴，因为认为他就有偷盗嫌疑。王显能觉得班长都发话了，就更积极了，立即上前捆绑。赵义、唐玉等也站起来去帮忙。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刚急了忙说：&ldo;大家安静，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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