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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三坝头抬起头望着雾气茫茫的远方：&ldo;唉……我这个样子不知什么时候能好，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吧。&rdo;

&ldo;不如返回上海，找个僻静的地方藏起来，等待祖爷召唤？&rdo;四坝头伤感地说。

&ldo;唉……还不知道祖爷是不是……&rdo;说到这儿，三坝头硬生生地把后半句咽下去，这是一句大不敬的话。

&ldo;是啊，&rdo;五坝头也低沉了，&ldo;那毒蛇四处乱窜，那炮弹满天乱飞，要不是哥儿几个跑得快，早他妈成肉馅了！也不知祖爷和其他兄弟如何了。&rdo;

&ldo;也不知法蓉如何了……&rdo;四坝头突然一阵伤感。直到此刻，他才深深感到愧疚，他觉得黄法蓉嫁给他这几年来，他没有好好疼她、爱她，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职责，现在恐怕……为时已晚。

&ldo;三哥，我们回城里吧，也许没几天祖爷就会发出暗号……&rdo;四坝头嘴上这样说，但心里想得更多的是黄法蓉。

三坝头叹了一口气，说：&ldo;老四，你了解哥哥，哥哥本是个街头行骗的小喽啰，蒙祖爷不弃，加入了咱&lso;江相派&rso;，这才有了施展拳脚的机会。没有人比我更想念祖爷，但……我现在这个样子，走又走不得，跑也跑不得，鬼子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会全城搜捕，万一被鬼子堵到屋里，我跑都跑不了！到时还会连累两位兄弟！&rdo;

五坝头领悟了三坝头话里的玄机，清清嗓子说：&ldo;三哥说得是。我们还是离上海市远点，越远越好，等三哥的伤养好了，马上回来找祖爷和众兄弟。&rdo;

四坝头一世聪明，但那一刻脑子里全是黄法蓉，根本没意识到这哥俩要&ldo;走风&rdo;。

&ldo;好吧，听三哥的。&rdo;四坝头点头。

就这样，天亮后，三个人在村子里雇了一辆牛车，一路南下，直达福建。

后来，三人又找了个老郎中，给三坝头看病。老郎中开了一贴外涂的药，三坝头每天用热毛巾敷过下身后，就涂抹上药膏。大约过了一周的时间，三坝头的下身开始消肿，疼痛渐渐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痒，奇痒难当。这痒比疼更难受，抓又抓不得，挠又挠不得，三坝头只有紧攥双拳，死死地咬着牙，忍着。

一个月过去了，四坝头焦急地问：&ldo;三哥，好了吧，我们回上海吧？&rdo;

&ldo;嗯，我试试，我试试。&rdo;说着，三坝头迈开步子来回走，&ldo;还不行，还是有些疼……&rdo;

三坝头在等，等他那说不出的阴谋慢慢实现，如果等上几个月都没什么动静，也许祖爷真的挂了，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为此他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必须装疼，疼就不能嫖娼，否则就会露馅，为此每次他都会于深夜在脑海中幻想着往日嫖娼的情景，然后一个人撸得灰飞烟灭。第二天，依旧哈巴哈巴地走，依旧喊疼。

四坝头终于等得不耐烦了：&ldo;要不，要不，我先回上海看看，你们等我消息。&rdo;

五坝头微微一笑：&ldo;四哥，&lso;摘瓢不劈肩&rso;，这是江湖规矩啊，如今三哥身体有伤，做兄弟的怎么能弃之而去啊？&rdo;五坝头一着急，把道上的黑话都用出来了，瓢是脑袋的意思，摘瓢就是掉脑袋，意思是说，人在江湖，要讲义气，掉脑袋都不能背叛兄弟。

四坝头看看他俩，不言语了。一刹那，四坝头终于明白了，这两个人一唱一和，似乎要&ldo;走风&rdo;，如果此时再争执，恐怕要出事了。祖爷在时，谁也不敢胡来，如今祖爷不在，群龙无首，坝头们又都是心狠手辣之人，四坝头不敢再往下想了，只好点点头：&ldo;五弟说得对，我想开了，祖爷现在不在，三哥就是……老大，我听三哥的。&rdo;

&ldo;哎‐‐这就对喽！祖爷一直教导我们，要有规矩。四弟，我最欣赏你！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弟妹遭遇不幸……你放心，三哥保证给你再找一个更好的！&rdo;三坝头趾高气扬地说。

四坝头心里异常难受，他忽然觉得特别孤单和害怕，平日里的兄弟，突然像变了另外一个人，话里话外都听着那么刺耳，但嘴上却说：&ldo;谢谢三哥。&rdo;

&ldo;如今，我们所剩的盘缠也不多了。人，总得活下去。为了祖爷，为了&lso;江相派&rso;也得活下去，我看……&rdo;说到这，三坝头抬头看了看五坝头，&ldo;我看不如我们明天上街打场子……&rdo;说到这儿，三坝头又看了看四坝头，&ldo;不过……不过这算不算&lso;走风&rso;啊？&rdo;

四坝头脸憋得通红，不说话。五坝头看了看四坝头，说：&ldo;四哥，你倒是说句话啊。&rdo;

四坝头还是不说话。

五坝头抬起头，说：&ldo;我老五入行晚，如果说错了，两位哥哥尽可以打我骂我。所谓&lso;走风&rso;，是大师爸在时，故意去别的地方打场子，故意破坏&lso;江相派&rso;的宗法，这是大逆不道，其罪当斩，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我们总得吃饭，总得活着去找祖爷，所以，这不算&lso;走风&rso;！将来祖爷知道，也会体谅我们的！&rdo;

&ldo;嗯，五弟说的有道理。老四的意思呢？&rdo;三坝头话锋一转，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四坝头。

四坝头心如刀绞，沉思了片刻，说：&ldo;我……觉得……有道理。&rdo;

三坝头乐了：&ldo;唉，就听二位兄弟的吧！当哥哥真难，唉……&rdo;话里话外，已俨然把自己当掌门人了。

就这样，三个人在福建重振旗鼓，另行开张了。

春节过后，四坝头越发思念黄法蓉和祖爷了，他想找机会跑了。但五坝头似乎盯得很紧，几乎寸步不离。

老天有眼，关键时刻，江飞燕出现了。祖爷在上海郊区落定后，春节时期，给江飞燕修书一封，让小脚送去。江飞燕这才知道祖爷的下落，这个对祖爷相思成疾、又爱又怜又恨的大师爸在仓促过完春节，料理完堂口的事情后，马上向上海赶来。

途经福建时，突然在街头看到了三坝头一干人正在打场子。江飞燕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要不是四坝头赶上前来叫了一声&ldo;干娘&rdo;，她还真不敢认。

一声&ldo;干娘&rdo;后，四坝头泪如雨下，无数辛酸涌上心头。同时，一声&ldo;干娘&rdo;也叫破了三坝头、五坝头的春秋大梦。

如今，见了祖爷，三坝头尽管极力隐瞒自己的初衷，净拣着好听的给祖爷汇报，但祖爷是何等聪明的人，从那一刻起，祖爷就对三坝头起了提防之心。

但祖爷不动声色，这就是祖爷，他心思缜密，绝不因小失大，在你还有用之前，他不会动你。这也是为什么四坝头后来悄悄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祖爷时，祖爷却说：&ldo;自沾，国共两党还能合作抗日呢，我说的话，你能懂吗？&rdo;四坝头狠狠地点了点头。

夜里，四坝头紧紧抱着黄法蓉：&ldo;法蓉，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没有你……&rdo;说着眼泪不自觉地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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