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掀起眼帘,眼尾扫向谭歇,视线仍旧凉薄,什么都没说。
——可那种势在必得的占有欲昭然若揭。
谭歇在这一瞬间,终于弄清,原先隐约感觉的宋濯对他似有若无的敌视,是因为什么。
他瞳孔微缩。
雄性之间的气场,十分微妙。
在第一次见到宋濯时,谭歇便清楚地明白,自己同他的气场无法相融;几次相处下来,察觉到宋濯的态度,愈发笃定这一点。
可究竟因何,经此一遭,他才明白。
——那是雄性猛兽对看向自己猎物的人,不屑一顾但又难忍觊觎的、恹恹的戒备。
-
宋濯收回目光,看向搭在姚蓁肩头上自己的手。冷白的手背上,有淡青色的血管起伏着浮现。
姚蓁偏头看他,漂亮的眼眸中,水湛湛的一片。
宋濯看着她的眼眸,忽而伸手轻轻触碰了下她柔软的脸,姚蓁眨动眼眸,被他轻柔的动作抚得有些痒,便抬手去牵他的手。两人袖口垂叠,长袖掩映着垂落,他指腹摩挲着她的指尖,像是在克制什么情绪一般。
宋濯垂着眼睫,浓长睫羽投落浓郁的阴影。
他不用那双冷岑的眼眸看人时,周身的气质便没有那样冷,而是一种清润感。姚蓁看着他,总觉得他的神色带着点孤寂,不自觉地捏捏他的手指,像是在安抚他的情绪。
过了一阵,宋濯的指尖微动,渐渐用力,将姚蓁手指握得有些痛。姚蓁察觉到不对劲,反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问:“怎么了?”
宋濯半阖着眼眸,不答反问:“公主如何得知,今日是我的生辰的?”
姚蓁柔声道:“你忘了吗,在清濂居时,你同我提过的。”
她记得那是一个秋日负暄的下午,她来到宋濯的书房中,偶然翻到《易经》,翻阅几眼,对八卦占卜产生了浓浓的兴致,研究一阵,似有所悟,不想测自己的命数,便去侵扰危坐着读书的宋濯,问他的生辰八字。
宋濯对此并无什么反应,头也不抬,手中笔行云流水写着字,像是对自己的生辰漠不关心一般,淡声告诉她。她当时记下,为他测了一卦,记不清卦象具体如何,只知是个多舛的命数,同光风霁月的宋濯十分不同,便只当是自己测算有误,转眼抛之脑后。
只是宋濯的生辰,不知怎地,她一直记得。
直到前些日子,姚蔑提及玉玺,她便因此心生一计。
姚蔑有所畏惧,不让她问宋濯玉玺之事,姚蓁便打算旁敲侧击。
她想寻个由头将宋濯灌醉。
醉酒的宋濯她接触过,十分听从她,她可以借机询问打探为何宋濯不将玉玺归还姚蔑。
可宋濯又岂是随意饮酒之人,好在,他的生辰为她提供了一个契机。
姚蓁知道他不会拒绝。
她命人备好酒宴,不知宋濯是否会在今日入宫。但她知晓他与宋韫决裂,和宋夫人似乎亦不相熟,想必不会在家中过生辰。她想着,如若他不来,她便会命人去请他来赴宴。
她特意妆扮一番,来到议政殿,等待他的来临,而他不负她所望。
宋濯听到她的回答,睫羽轻眨,似是回忆一阵,从喉间溢出一声:“嗯。”
他的指尖抚开姚蓁的手指,同她十指相扣,指腹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她的手背,没有再说话。
姚蓁瞧着他的神色,又回想方才他的反应,大抵明白他应是因她记得他的生辰,心中有所触动。
她眼睫轻颤,被他牵着手,不知怎地,心中漾荡着一片柔软的水波,渐渐攒出酸涩的波澜。此时她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如若她没有想到利用今日灌酒,那宋濯今岁岂不是要独自一人过生辰了?
她忽的有些庆幸,还好有她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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