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想往后挪身子，但身体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眼睁睁看着那团火飘到了他面前，映照出一双细长的腿，再往上是一张绿莹莹的脸，吓得他发出了一声急促的惊叫。

“叫什么叫？”

那团火突然开口说话了，那声音听上去还非常熟悉。

季司几乎在一瞬间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他盯着那张绿莹莹的脸，终于将它和他记忆中的一张脸重合在了一起，恐惧散去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羞恼的愤怒，季司咬牙切齿地骂道：“你是不是有病？特地大半夜过来吓唬我？”

“我吓唬你？我哪有这么闲。

我不过就是在外面瞎溜的时候恰巧看到草丛里有萤火虫，就抓了一些来照明，谁知道你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竟然吓成这样。”

路霖像是终于发掘到了季司的弱点，被骂了心情竟然也莫名很好，说：“平时看你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没想到竟然怕鬼。”

季司被这么一吓，竟然吓精神了不少，他咬着牙说：“你不是走了吗？又回来干什么？”

路霖从身后拎出来一只兔子说：“给你送吃的来了。”

季司借着萤火虫微弱的光勉强看清了路霖手上那只毛茸茸的小白兔，受了惊吓般不断地蹦跶着。

季司的目光从兔子身上又转到路霖带着笑意的脸上，微微皱着眉头，十分迷惑，明明信誓旦旦说了任他自生自灭的，为什么还要回来？明明是负气而去的，为什么还能这么笑着对他？路霖走的时候，他确确实实感觉到自己被放弃了，虽然他已经习惯了，也并不觉得有多难过，他以为自己会就这样孤零零地离开这个世界，可他没想到，路霖还会回来，那样猝不及防地撞破他孤独的躯壳，让他的防线有了一丝丝的松动。

路霖看着季司皱着眉头的模样，心里顿时有些不安，忙把兔子藏在身后，说：“你可别让我把它放了，我可是抓了好久才抓到的。”

然而这话说得很没有底气，才刚说完，就立即接了一句：“如果你非要让我放，我也不是不可以……”

季司却似乎并不在意这只兔子死活，还一味地揪着他负气而去的事不放：“你不是不管我的死活了吗？为什么还回来给我送吃的？”

路霖实在没想到一个男人能一直揪着一件事不放，不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我要是真不管你，你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但是我尽力了，你死不死的就都怨不得我了。”

季司直直地盯着路霖看，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幽怨：“所以你只是不想让自己良心不安才回来的，对吗？”

路霖总觉得这眼神里似乎带着些许期许，但他并没有想那么多，觉得这话似乎也没什么错，于是回答道：“没错啊。”

季司又问：“如果今天在这个山洞里的是另外的人，你也会回来的对吗？”

“当然了。”

路霖顺口道：“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轻易见死不救的。”

叫声哥哥来听听季司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路霖的话之后，他竟然有些生气，好不容易柔软了一点的心脏又再次冰封起来，他把目光收了回来，赌气一般地说道：“我不需要你救，你走吧。”

路霖一愣：“你又赶我走？”

季司闭上眼睛装睡，他应该很快就会走了，他想。

路霖几步上前，把装着萤火虫的瓶子放在季司旁边，低头看季司微微颤动的睫毛，说：“你这个人，嘴上就不能说一句好话吗？你这样，可没有人愿意留在你身边。”

路霖随口的一句，正巧戳中了季司的痛处，他猛地睁开眼，狠狠瞪了路霖一眼，眼中的凶狠让路霖都为之一颤。

季司咬牙切齿道：“我不需要任何人！”

路霖怔了怔，他似乎从那份凶狠中看出了一丝虚张声势，好像是披着看似坚硬的外壳，将尖锐的矛头冲向外面，让人敬畏，但其实，只要战胜那份恐惧，就能窥探到那坚硬外壳下柔软而脆弱的灵魂。

他用凶狠伪装着自己，可越是用力伪装的，就越是渴望的。

路霖没见过这样的小孩，实在觉得很难应付，他“啧”

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匕首。

季司看到匕首，脸色变了一下，他不知道路霖是从哪里弄到匕首的，但看他现在这架势，是恼羞成怒打算杀人灭口了吗？他不是怕死，只是不喜欢死在别人手里，如果不是这样，他早就已经如愿以偿了。

然而那刀子并没有砍下来，路霖一手拎着兔子的耳朵，一手拿着匕首往外走，这架势分明就是去杀兔子。

季司看着路霖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的光亮中，若有所思，一个人究竟能出于什么目的才会在处于荒岛上，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生命安全的时候竭力救助另一个人呢？不管他怎么恶言相向，都不舍弃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