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裴陪梁彰在南川待了三天,南川和八年前比起来变化颇多,娱乐场所和高楼增加了许多。向裴记得之前梁彰带他去过很多城市的老街,从一个逼仄的小巷穿到街头,现在的南川少了这种地方。 不过南川依然算得上较清闲的城市,向裴说如果不是工作原因,他想和梁彰回南川居住,这个城市的人,容忍度似乎都比其他地方高很多。 离开前一夜,梁彰带向裴去见了赖宇和乔雨洁。 吃饭的地方订在一家火锅店,晚上去时人爆满,向裴穿过大厅的人潮时显得不自在,有几个人在看向他们。 梁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些人可能知道向裴,乐队的主唱向裴。 他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忧。 投放在向裴身上的目光多起来,许多事情便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去做。梁彰在电影幕后不用抛头露面,但做事比普通人还是要谨慎得多。 进了包间,赖宇站起来给向裴打招呼:“这么多年,终于见到你本人了。” 向裴同赖宇握手:“其实之前见过的,不过隔的距离很远。” 经此一提,赖宇想起来那次过年放烟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让向裴赶紧坐。 乔雨洁在旁边话都快说不出来,见了向裴脸就诡异得红,结巴着说她是向裴的粉丝,又怪赖宇之前不跟她说和向裴认识,赖宇有点吃醋,故意说向裴是梁彰男朋友,你就别想了。 这话赖宇说得大声,梁彰愣了愣,他不知道赖宇和乔雨洁说了他和向裴的关系。 向裴没什么反应,自然地给梁彰烫鸭肠,梁彰却紧张,握筷子的手心出了细汗,他抬头瞄了一眼乔雨洁,想看她有什么反应。 “你想什么呢?那我能比得上梁导吗?”她神色自如,就像梁彰和向裴的关系是理所当然的事。 梁彰松了口气,和乔雨洁开了几句玩笑话。 赖宇神经大条,没考虑到点鸳鸯锅,梁彰吃起来都偏辣,更不必说向裴。 梁彰问服务员要了茶水,锅里的菜挑出来先在茶水里涮一下,再放进向裴碗里,向裴阻止了几次无果,要自己夹,梁彰不干,他乐意给向裴夹。 乔雨洁悄悄靠近赖宇耳边,小声说:“你看你和梁彰是兄弟,怎么没人家会宠老婆呢?” 赖宇装模作样给乔雨洁夹菜:“老梁那是宠老公,所以该是你宠我。” 等锅里开始下素菜,梁彰出去接了个电话,乔雨洁上厕所,包间里只剩向裴和赖宇。 锅里飘着成片的花椒辣椒,赖宇吃得满身是汗,他坐到梁彰的位子上去,给向裴的杯子里添酒。 火锅加上啤酒,特容易让人说点掏心窝的话,赖宇恰好是那种热情过头,话也多的人。 向裴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赖宇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前我觉得你挺不靠谱的。” 向裴笑得有点云里雾里,同样按着赖宇的肩:“怎么不靠谱了?” “两个男人在一起本来就不靠谱,但是梁彰喜欢,我也能接受,但是你个傻逼还把他甩了!”赖宇的语气义愤填膺,一只手指摇摇晃晃指着向裴的鼻子,眼睛要闭不闭的,他喝多了。 梁彰和他从小到大没怎么分开过,家住得近,父母又亲近,读大学隔了不同的城市,才减少了见面。 某种程度上,赖宇比梁彰他爸妈还了解他,知道他喜欢自由、随心所欲的人生,也知道他不喜欢背叛。 虽然向裴的行为称不上背叛,但赖宇没想过梁彰会原谅向裴,即使梁彰日后找男生,也不能是向裴了啊。 梁彰早就不像小时候,把所有情绪写在脸上,所以赖宇也不知道他还想着向裴,他以为梁彰是真的不在意了。 “他说他跟你和好了,我骂了他一顿,他一句反驳的话也没说,几天后他又打过来,说感情这事身不由己,他这辈子找不到这么爱的人了。我当时懵了,换我说不出来话,我追我老婆那么多年,周围人都劝我放弃,其实这也是身不由己。” 向裴看着啤酒杯壁的水珠一颗顺一颗滑下来,领头还没降落,另一颗又压着它前进,在桌面积成一滩水,连水珠都是身不由己的。 向裴又倒了满杯的酒,摇摇头:“我不是身不由己,我是从心所欲。” “话说得好听没有用,对他好点吧,别让他像以前那么难过了。”赖宇把手举起来。 向裴和他碰了碰杯子:“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梁彰和向裴走着回去,走起来风里也被他们染上火锅的气味。 向裴嚼着从火锅店前台拿的薄荷糖,和梁彰肩靠着肩并排走,手背时不时隐晦蹭过梁彰的手背。 梁彰笑道:“你好像贼。” 向裴看着前面走着的人,手指合拢揪梁彰的脸:“这样挺好玩的,你别躲。” “我哪躲了,”梁彰捏了一下向裴的手,赶在路人走近时又迅速甩开,“不能光明正大牵着你的手其实没什么关系,不能当众说爱你也没关系,我现在不需要这些看上去特浪漫的事,我们一直在一起就行了。” 他以前抱怨过他和向裴不能做这些普通情侣能做的事,长大后忽然觉得没什么,许多事情并不是非要得到认可,得不到社会的认可,他和向裴也能很好在一起,做自己不是做给别人看。 向裴的眼睛弯起来,产生想亲吻和拥抱梁彰的冲动。 他一直羡慕梁彰的直率,也正因如此才喜欢他。 生活磨去了梁彰的许多东西,比如冲动和幼稚,但幸好留下了直率。 “为什么会决定跟我和好?”等红绿灯时,向裴问。 梁彰翘起嘴唇,刻意反问回去:“你又为什么这么问?” 向裴看起来十分迟钝,他把眼神转向别处:“万一是冲动使然,我没办法为这种结果负责。” 梁彰觉得赖宇或许和向裴聊了些什么,向裴又有点不自信起来。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没有你的我很可怜。” 向裴对这种说法有点摸不着头脑,表情很茫然,梁彰没忍住笑出声:“俗点讲就是我离不开你,非得我讲出来你才明白?” “嗯,我喜欢听你讲我爱你,我离不开你,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这种肉麻得起鸡皮疙瘩的话。”向裴悠悠地说情话。 向裴说回国之后他来过许多次南川,来这里的目的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害怕见到梁彰,又渴望见到他。 他去过梁彰以前的家,鼓起勇气敲了门,然后发现梁彰搬了家。他尴尬地对陌生人道歉,想问娜娜梁彰现在家的地址,但是短信都在手机上敲好了,他又删掉了。 站在梁彰旧家的小区门口,向裴看着过往的车辆,觉得自己很无耻,无耻到他甚至开始厌烦自己。 仿佛去找梁彰,会让梁彰恶心。 梁彰在床上吻过向裴的额头、眉毛、眼睛还有嘴唇,他有轻微的颤抖,捧着向裴脸的手很虔诚。 他告诉向裴他一点也不无耻,他好开心向裴来找过他。 梁彰还对向裴说,他只是选择了那时候对于他们两个来说较为理智的决定,他再也不需要感到愧疚,也不必对梁彰抱歉,他们之前不需要亏欠,亏欠是感情的捆绑,他们爱彼此,但不能被爱捆绑。 向裴解开梁彰衬衫的扣子,抱着他接吻,梁彰的大眼睛在灯光下很有神采,又覆上浅淡的欲望,恰到好处的勾引向裴。向裴喜欢梁彰的眼睛,爱他看向自己时那种爱慕依恋的情感,那样的神色,梁彰未曾给予过他人。 于是向裴用手掌遮住梁彰的眼睛,嘴唇在他的耳廓经过,失去感官后的梁彰有点不安,眼球不安地转动,让向裴的手心痒,腿根处按捺不住。 他的另一支手垫在梁彰的腰下,梁彰抬了抬腰,皮肤更烫了。 “我不会怀疑了,梁彰。”向裴这样说,然后关掉了灯。 临走前梁彰决定还是回家和父母打一声招呼,向裴当然不会反对。 梁彰让向裴在楼下的椅子上等他,他几分钟后就下来,向裴说不用,他想和他一起上去。梁彰稍微犹豫了一下,上次闹得不欢而散,梁安生对向裴又极其不满,就算向裴碍于梁彰不会说什么,但梁彰也不想向裴再挨骂。 结果梁安生在医院值班,家里只有尹静在。 尹静对向裴的态度说不上恶劣,但基本还是很冷淡,她让梁彰留下来吃饭,梁彰说他们三个小时后的飞机,尹静的脸就垮了下来,她先是看了一眼向裴,说:“你们一起回去?” “不然呢。”梁彰失笑,他竟然还抱有期待。 “你爸身体不好,多回来看看他。” 梁彰苦笑,上次尹静还说梁安生的身体挺好的,现在改了论调,意图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我也很想经常回来,就是不知道爸愿不愿意我回来。” “你要是不搞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爸怎么可能不让你回来。”就差没有点名道姓对着向裴骂了。 向裴坐在尹静对面的沙发上喝水,闻言放下水杯:“阿姨,不叫乱七八糟的东西。” 难得尹静没有立刻反驳,她好像对向裴某些不尊敬的话习以为常了,更重要的是,她更不希望梁彰真的不回家。 她拉过梁彰的手,面露不舍,叹了声气道:“还是经常回来,他不可能真的不让你回家。” 梁彰觉得尹静是在妥协,点头说好。 向裴在每晚上认识了很多老一辈的摇滚乐队,他们以前都在地下玩,有些没什么知名度已经解散的,有知名度的还在垂死挣扎,大多都被时代淘汰,被浪冲得东倒西歪,没到岸就断了气。 每晚上偶尔请他们来唱歌,多数人都不要钱,就享受在台上唱歌那个劲。 巡演是件挺累人的事,每一场唱着一样的歌,向裴走完几场后疲惫到怀疑自我,有时候力量消耗得太过,空虚到迷茫,一场接着一场,像固定的程序一样。 向裴在每晚上认识的一个老乐队主唱,以前向裴就喜欢他,不过乐队早就解散了,他和那个主唱提起这事。 主唱说去不同的城市感受不同的人,观众给的回馈不一样,有些城市冷漠,有些城市热情,到后面演出就不是单纯唱歌,而是用歌去和人交流。 他还说起以前和他玩摇滚的那些人,在一起做音乐做了十多年,青春玩没了,冲动也玩没了,那时候觉得他们得在一起一辈子,后来散了,关系闹得很僵,老死不相往来,直到现在才后悔,他很想他们。 他四十岁了,现在开着一家书店,还没结婚,向裴有点惊讶,问他是不是没找到那个对的人。 主唱每一根皱纹都显得深不可测,他身上有种玩摇滚的人特有的沧桑和不屑。他回答他遇到过,只不过现在没了。 他和以前乐队的鼓手有过一段,那时候天天待在一起,爱情友情全分不清了,两人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情。 后来鼓手要回去结婚,解散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主唱认为这是一种背叛,也无法和鼓手在待在一起做音乐。 那天向裴和主唱聊到很晚,走之前他说鼓手其实也是个男的,向裴心中有数,说很遗憾。 主唱却抽着烟笑:“没什么遗憾的,都是注定要错过的人。你和你男朋友挺不容易,好好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来了!明天完结~:宝贝(完) 《西山》在一年后定档,首映过后梁彰开始忙起来,和电影主创开始了宣传工作,偷渡者结束了第一次巡演后出了新专,开始全球跑,参加音乐节。 两人忙得没时间见面,宣传电影期间梁彰睡眠有些缺失,晚上和向裴通视频时连打几个哈欠,向裴要挂电话让梁彰去睡觉,梁彰不准他挂,说好久没看见他,很想他。 梁彰抱着膝盖,下巴抵在手臂上,悠悠往两边打着晃,看上去昏昏欲睡,可他还是不愿意挂,让向裴快说点什么。 酒店的床十分柔软,梁彰更困了,眼前只剩一条缝,模模糊糊看清向裴的人影,他还保持了强撑的精神,毕竟好久没听到向裴的声音。 “你赶紧睡觉,好不好?”向裴以一种商量的语气哄劝,梁彰头一偏,又飞快抬起来。 向裴几乎要笑出来,他可以就这样看梁彰打瞌睡好几个小时。 梁彰彻底闭上眼,但还醒着,他含糊问:“你在哪?灯光好暗。”还记得闭眼前看到的样子。 “每晚上门口,我今天刚回来,”向裴朝路灯的方向移动了几步,把摄像头对准光,“你多久回来?” “明天有个采访,然后还有个杂志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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