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跑路的。灼玉掌中的呼吸急促而紊乱,久不散去积攒起层层潮热。薄唇贴着掌心,高重璟几乎陷进那潮热的温度里。宋观玄的指尖微微紧扣,在高重璟的手背上留下淡淡红印,骤然的痛感让高重璟回神。屋里只剩下宋观玄急促的呼吸声,好像命数有了声音。宋观玄一手摁在高重璟手背,一手扣着高重璟的手腕。指腹下传来有力的脉搏,宋观玄随着那跳动渐渐放缓放平呼气。此时耳边仍然尖锐嗡鸣,莫名的患得患失狠狠将他揪住。他死死盯着高重璟的眼睛,借着月光试图看出一些情绪。高重璟不敢松手,手底下令人揪心的气喘声渐渐平复。他感到手腕上的力道缓缓撤去,轻声问道:“好些了?”宋观玄眨了眨眼睛,松开手上的力气。他指尖微微麻木,躺在床上捱过一阵眩晕。牵起嘴角,眼里泛起笑意:“我怎么会寻死呢?”这声音轻飘飘的,却是晃晃悠悠不愿消散。高重璟撤回手,在袖笼里握着拳,牢牢抓着掌心那一丝热意。宋观玄飘忽不堪一握,他想要攥在手心。这想法在心上灼烧,与上辈子如出一辙。这是他的东凌玉璧,他的辉光。玉灼则碎,他不该这样想的。宋观玄在高重璟眼里看见了熟悉的神色,不同于那日在书院,或是在桥上,他日久生情,他小心翼翼。今时今日,这情意灼得他心头发烫。这情意映在宋观玄眼中,终于找到了些牵扯命定的感觉。玉灼则碎,也算得其所在。高重璟终于肯去点盏灯来,暖光映着纱帐,看清了宋观玄唇边留下的指痕。他喉头动了动:“睡不着了?这才半个时辰。”宋观玄摇摇头:“要病不病的,睡了也难受。”他又朝里让了让:“你坐。”高重璟放下灯盏,倚在床头坐着:“我不回宫里去。你这梦魇……”宋观玄紧了紧衣裳,扯了薄被盖在身上:“今天的梦太过惊恐,偶然而已。你困不困,我看着你睡。”他玩了会被角,见高重璟没动静,又说:“不睡?”高重璟感觉宋观玄这发条是又拧上了,抬眼道:“你怎么发现高歧奉这喜好的?”宋观玄神色一暗,信口胡诌:“我算的,他命中有凶煞,羊刃夺财劫官不是好人。”却又看着高重璟:“你几岁发现的?”高重璟别开视线,他其实发现得晚,上辈子的事了,只是现在合不上。于是说:“我日日在宫里,总能知道。宫里少了人都难追究,何况猫猫狗狗少了并没人管的。他从小就好像……很喜欢看这些东西是怎么死的。”他看宋观玄脸色不好,没再继续下去:“你别管这些,与你无关的。玉虚观在一日,他便不敢把主意打到你头上来。”宋观玄眼眶发热,缩在床脚,喃喃道:“玉虚观……”他没再继续下去:“是你的玉虚观了,高重璟。”高重璟挑了些轻松话来讲:“不是宋观玄的意思就是玉虚观的意思吗?”宋观玄勉强笑了下,倏地抬眼望着高重璟:“是吧。”目光灼灼,像是要把高重璟看穿。高重璟想去将他拉过来,想将他抱在怀里,终究也没敢动作。宋观玄一个人缩着,又看了眼高重璟。坏了,一下子将利害说得太多,这人好像是别扭上了。他抱着膝盖,半张脸埋在后头,小声道:“冷……”然后,竟眼睁睁看着高重璟取了件外披来盖在他肩头:“还冷吗。”宋观玄愣愣笑了两声:“不冷,不冷了。”哪件衣服暖得过你拿来的披风啊。高重璟还是想抱抱他,又想不出其它方法。在床尾站了会,干脆重新躺下倒头就睡。宋观玄看着他这卧如弓的架势,默默紧了紧衣裳。这会又不会抱了,真是难琢磨。宋观玄缩在床尾浅眠至天明,等来了邝舒平的信件。邝舒平到了横卢,和纪安斌接头。陆安难进,只好先接手了横卢一侧两个县城的治水。宋观玄折起信纸,才发现高重璟站在他背后。“邝舒平到横卢了。”宋观玄将信纸塞进高重璟手里:“像是难办。”高重璟爱莫能助,搁下信纸去穿衣洗漱:“纪安斌或许能帮上忙,再多也找不到人了。”宋观玄已然换了衣服,听着面盆水声缓缓束发,思索着:“得找个文官去才好,两道走起来顺一些。”高重璟与他想到一块,陆安地界棘手,朝堂提过,没人愿意去。或许都猜到最后得要宋观玄去,于是没多提这事。他擦干净手,整了整衣袍,见宋观玄又是不打算吃饭的样子:“信里就这么些?”“薄情郎不记得许生平这号人了。”宋观玄胡说八道,就算记着,这信也传不到他这里。他边说边看高重璟,眨眨眼睛:“是吧。”高重璟懒得理他,拿走药碗,先盛了稀粥放在宋观玄面前:“你以前可不会骂人薄情。”宋观玄直直看着他,脸上笑意还在,眸中却别有深意:“我以前就是这样薄情也说不定。”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接,高重璟张了张嘴,胡乱道:“我也许,也不是什么好人。”“那不是绝配。”宋观玄一笑,站起来换了衣裳:“我去监天司,你进宫吗?”“我不去。”高重璟的话说得生分,他想热络,又觉得自己的热络过火。但不这样热络,他却也不知道如何做。“我,我去书院。”宋观玄笑:“不去就不去,我还能怪你不成?”高重璟看着宋观玄,总觉得他今日古怪,说话莫名其妙。追上去道:“想通了,我还是去宫里。”监天司今天格外安静,一众人都被调出去看天候观夏汛。宋观玄趴在桌上,困得抬不起头:“解大人,你怎么不去?”“我去有何用,陆安水患严重,几个地方眼看着是要淹过全城。”解天机也困:“太和殿又是几个通宵了,陆安来报主泄洪,却是要从中游城上开个缺口。这样虽快,但旁边的地方没准备。要么从门洞下泄,就要先将百姓迁出。人多地广,他们不想伤钱财。”宋观玄眉头紧蹙,陆安他要去的话倒不是不行,只是现在这身体没养好。解天机见他不说话,可来了精神:“小宋大人,你可别说你准备去啊。”“知我者解大人。”宋观玄笑了下:“我去恐怕是得先讨点药吃,别在路上耽搁了行程。”“算了吧,我看你这走过来都是费劲,这事你去还不如我去。”解天机将椅子拖过来,蹭了点桌上的茶水:“这还喝醒神的茶呢。”说着他从袖笼里掏出一包大枣,摊开放在桌上示意宋观玄吃点:“不过你去,高重璟也得去。你俩和陆安王都不对付,过去凶险啊。”“高重璟去或许不合时宜,我再想别的办法吧。”宋观玄没拿定主意,忽然问道:“顾少师如何了?”解天机道:“有些反复,这也是没办法。陆安这事越闹越大,我看着蹊跷。”宋观玄喃喃:“谁说不是呢。要不让严……算了。”解天机相视一笑:“严大人啊,怕是就医得好你一个。”他认真道:“我昨天见了王述怀,他问我你平时什么病,说你脉象不好。”“没事,我这脉象好一时歹一时,早就是这样了。”宋观玄翻完半本记挡,没等到解天机问刑部的事情,看来风声实在严,无人知晓。“你多和高重璟编书,待在一块我觉得好些。”宋观玄失笑:“这是什么灵丹妙药。”监天司的记档没什么问题,大雨提前,水位上涨携泥裹沙,陆安水患是不假。他和解天机想破脑袋,没想到这闸口往哪放水最好。只觉得被泄洪牵动了思路,解灾才是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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