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祁站在那儿没说话，背后的窗户微微开阖着，日光从那儿倾斜进来，把他的影子拉长在地上。

他看着面前那个缩成一团的小小的人，小得可怜，就这么藏在墙角，好像巴不得把自己塞进地底下，然后就再也不用面对这么残酷的现实了。

他曾经用仇视又厌恶的眼光看待这个无缘无故被安排进宫的小人儿，因为知道她会是母亲用来为赵家夺权夺势的棋子。

而今，楚颜这样清晰明朗地把她的处境摆在他面前，却好像提醒了他一个被遗忘已久的事实。

在他的童年里，又何尝不是经历着这样的一切呢？

他是皇帝的长子，却又摊上一个并不受宠的母亲，所有的妃嫔都巴望不得他早点下台，甚至死了也行，至少她们还有机会为皇上诞下皇子，荣冠后宫。

他在母亲那儿被当做是未来皇帝一般，受到一个孩子不应承受的压力与苛责，而后来好不容易去了容皇贵妃那里，才有机会过上一个正常孩子的生活。

他倒是有幸遇见了一个容皇贵妃，可是楚颜呢？

楚颜什么都没有，只有众人的眼红嫉妒，还有来自赵容华的压力。

日光笼在那个小小的人身上，叫人看着觉得边缘都有些模糊了，仿佛泛着微光一般。

顾祁听见自己用平和而遥远的声音对她说，&ldo;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须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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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楚颜仿佛怔了怔，抬起头来望着他，面上犹带泪光。

&ldo;人的一生里，有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你生在哪里，父母何人，身上会承担怎样的责任与压力，命运又会怎样嘲弄你打击你……这些事情都不在你的预期里。

&rdo;顾祁十分平静地望着她，&ldo;但至少，你要学着适应它们，要么被它们改变，要么……就去改变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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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是容真教会他的，那时候她微笑着看着躲起来哭的他，用有那样温柔的眼神望着他，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她说，&ldo;当我还是那个默默无闻被人欺负的小宫女时，又有谁知道今日的我会成为皇上独一无二的容皇贵妃呢？&rdo;

从一个宫女走到今天，一定比他生来就是皇子的路程要坎坷很多，而她一介女子都能做到，他又为何顾影自怜呢？

同样的，顾祁不心疼楚颜，也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因为她的可怜就改变初衷去接受她，只是她这样缩成一团哭泣的模样像极了曾经的他，他不过是想为自己的影子指条路罢了。

楚颜抹着眼泪，似懂非懂地问他，&ldo;若是我努力改变，太子哥哥就会喜欢我了吗？&rdo;

顾祁&ldo;呵&rdo;了一声，&ldo;你未免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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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充满希望的眼睛嗤的一下又熄灭了。

顾祁想嘲讽她两句，却听见自己莫名其妙地说了句，&ldo;皇宫并不是安身的最好地方，也不一定就比你在赵府过的日子好。

你要明白，不是别人为你安排了什么样的人生，你就一定要过什么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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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易地而处，他和她也许就不会再这样剑拔弩张。

所以，出宫去，不要搅进这趟浑水。

楚颜完全明白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