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鸭帽子是渔夫帽的样式,前面有个橙黄色的小鸭嘴巴,后面有团毛茸茸的小鸭尾巴,其实还挺萌的。 “鸭子和鱼,”傅辞洲接过帽子,食指顶在里面转了一圈,“正好一对。” “你是鸭子?”祝余脱口而出。 傅辞洲张了张嘴,呆滞片刻:“那也不是不行。” “那你戴着吧,”祝余笑开了,“路上指不定有人问你一晚多少钱。” “你这人思想真的很龌龊,”傅辞洲又把帽子扣回了祝余头上,“就这个了,走。” “你要买?”祝余被傅辞洲拉着走,“不是吧?” “你不是热吗?戴着遮太阳。” “我有毛病啊我带这个遮太阳,”祝余自己都笑了,“你想让王应笑死我?” “我看你挺喜欢。”傅辞洲说。 两人走过一个货架,傅辞洲又摸上了一串软乎乎的水母,“这个挺特别的,好玩。” 祝余摘了帽子:“又想买?” 傅辞洲拿了一个:“给你。” 祝余眉头一皱:“给我?” “留你上课睡觉换洗。” “神经病。” 两人逛了一圈下来,抱了三个玩偶准备回去凑海底世界。 其实这些祝余都挺喜欢,但是买了多了,难免就有些没有必要。 “喜欢就买呗,”傅辞洲抱着一只海豚揉了揉,“难得见你喜欢什么。” “也不是喜欢,”祝余看着手上的小黄鸭帽子,抿出了一点笑来,“就觉得这些小东西…不是我们这个年纪该玩的了。” 就像那个飞机模型,就像坠亡在了过去。 当初没有得到,现在得到也没什么意义。 “给你买糖吃,”傅辞洲指了指开在商场中央的一家甜品铺子,“要不要?” “不要。”祝余一口回绝。 “分明就想要,”傅辞洲走到铺子前,随手点了几个花花绿绿的糖珠子,“还有小鱼形状的?这个我要单独装一盒。” 分明是傅辞洲拉着祝余要买礼物,结果变成了傅辞洲给祝余买东西。 糖果用长方形的透明玻璃瓶装着,五颜六色的糖果叠加,瓶口系了丝带,就像一件精美的装饰品。 傅辞洲把那一罐装满蓝色的小鱼的玻璃瓶留给自己,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你哪里看出来我想要了?” 离开糖铺,祝余问他。 这哪里是自己想要,这分明就是傅辞洲想要。 “看你眼睛发光,”傅辞洲微微低头,一边走路一边去看祝余的眸子,“肯定是想要。” “是吗?”祝余的眼睛一弯,轻轻笑了一下,“还能发光呢?” 傅辞洲轻轻“嗯”了一声:“就像现在这样。” 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眼睛里亮晶晶的带着笑,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放松又幸福。 如果祝余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祝小鱼,”傅辞洲垂下眸子,去看那一罐蓝色的小鱼糖果,“你喜欢吃糖我就买给你,你喜欢玩偶我也买给你,你喜欢什么就告诉我,什么都可以,我都买给你。” 祝余手上还捏着小黄鸭的帽子。 他握着一瓶水果味的硬糖,脚步顿了那么一下。 祝余不是很想要玩偶,也不是很想要糖果。 只是傅辞洲想要,连带着就认为祝余也想要。 他想要的东西一定是好的,好的就要拿来给祝余。 本意是对的,方向却错了。 十七岁不懂表达,把一句关心阐述得磕磕绊绊。 可是他又足够赤诚,让人足以忽略那些表象,直接感受到从心底里流露出来的心疼。 傅辞洲在心疼。 他在心疼那晚在祝余房间里看到的、猜到的。 他离祝余的过去越近,就越害怕祝余走不出来。 他的小鱼,不应该被别人那样对待。 “只要你别不开心。” 很多年后,傅辞洲回忆起自己的十七岁生日。 热闹的饭桌上,朋友的那些哄闹都有些模糊,可祝余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却深深印在了他的心里。 就像傅辞洲说的,那是一双看着喜欢的东西的眼睛。 就像在发着光。未来“我想和你考一所大学。” 五月算是一脚踏进了夏天,炎热的六月就急切地接踵而来。 学校在这一年装了空调,虽然每两节课的大课间就要开窗透一次气,但和以前相比,学习环境已经可以说是非常好了。 下午,祝余抱着他的小鲨鱼趴桌子上打瞌睡。 他脸朝着窗外,看教室外的梧桐树上的蹦跶着的麻雀,突然想到一年前自己似乎还整天烦闷抱怨。 “蝉。”祝余说了一个字,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把脸埋进了玩偶里。 脊梁被人顺了一把,傅辞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下节物理课,一会儿出去把脸洗了,醒醒困。” 祝余把脑袋转了个面向,看着身边的傅辞洲:“少爷,听见蝉叫了吗?” “只听见你叫了,”傅辞洲的指尖转着水笔,“这么关注知了?” 祝余笑了笑:“它们太吵了” 知了再吵也没祝余吵,傅辞洲还记得去年的时候祝余嘴上得吧得吧没完。 今年话是少了那么一点,但是脸上的笑变多了,时不时就像个傻子一样眯起眼睛,看着就想伸手揉一把脸。 “再过几天高考了,”祝余捧了把水,泼在自己脸上,“明年就是我们了。” 傅辞洲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你害怕?” “倒也不是,”祝余没傅辞洲那么细致,抹了把脸甩甩手指就往外走,“就是觉得有点快。” 傅辞洲笑笑:“还有一年呢,别着急。” 两人醒完困并肩走在走廊上,室外的气温很高,阳光刺眼,照得人皮肤发疼。 祝余把手往外一伸,手心朝上,就像接了一把日光。 没有窗户阻拦,室外的声音听得真切了些,还没到蝉叫的时候。 再过一天他们就放假了,高考前要布置考场,一共放三天。 “少爷,你有想考的大学吗?”祝余轻声问道。 傅辞洲想了想:“有几个备选,但没什么特别想考的。” “哪几个?”祝余问。 傅辞洲报出了几所大学,都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校。 祝余听完点点头:“阿姨给你选的?” “没有,”傅辞洲道,“我自己选的。” 下午的物理课订正了前几天的模拟测试,祝余比傅辞洲的理综成绩差了两分。 “最近看你不怎么在状态,课不想听,人也不精神。” 傅辞洲两人的试卷对照了一下,发现祝余的化学方程式中少写了一项催化剂。 祝余蔫蔫叽叽趴桌子上,刚洗完脸又一副犯困的样子。 傅辞洲在他后颈上捏了捏:“你期末再不考回第一,老陈又要喊我去办公室谈话了。” 祝余闷闷地笑了两声:“我成绩退步,老陈为什么总是找你?你又不是我爸。” 一说起这个,傅辞洲心里就有点得意:“他说班里咱俩关系最好。” 祝余听着这话耳熟,仔细一想,当初傅辞洲过生日的时候王应也这么说过。 说完就把买蛋糕的差事直接扔他头上,和老陈还真不亏是师生。 “在想什么?”傅辞洲把祝余的思绪喊回来。 祝余眨眨眼睛,拿回了自己的理综试卷:“没什么。” 物理课烦闷且枯燥,祝余懒得听,但是傅辞洲在听。 他不好去打扰,于是偷偷拿出手机搜索傅辞洲刚才提到的那几所大学。 历年分数线都很高,但对于他们俩来说应该都不是问题。 想和对方考一个学校,可是这样…算不算又是另一种复制粘贴。 高中眼见着就要结束,熟悉的环境和熟悉的人,还有一年就要告别了。 之后要去哪里,又将面临着什么样的人生?祝余没想过,也不敢去想。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让别人去安排,生怕自己的选择有什么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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