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满月的孩子绵软得很,就连江衍抱着的时候都格外小心,心底自然而然地生出些呵护的意思来。这奶娃娃刚好睡醒,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衍看。看着看着,又如那日一般,咧着小嘴笑了。江衍感到很惊奇,这孩子当真是不认生的?抱着求证的心态,江衍朝江小路使了个眼色,江小路狐疑地走了过去。“抱着。”江衍说道,江小路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将孩子塞到了他手里。看得一旁的奶娘心惊,生怕一个不小心摔了自家小少爷。“哇”的一声,刚刚还笑得很开心的娃娃突然就哭了出来,顿时让江小路手足无措起来,急急叫道:“少爷少爷!我没动他啊!怎么办怎么办?!”“给我。”江衍伸出手,小心地又将小娃接了过来,也没有做什么动作安抚,就那么抱着。也不知道是凑巧了还是怎样,哭得正欢的孩子立刻吧唧吧唧了两下嘴,睁着还蓄着眼泪水的大眼睛乐了起来。“噗,”江衍笑了起来,“齐兄,你这孩子这般收放自如,当真是有前途了。”齐霄也笑:“看来驰儿是真的很喜欢江兄!”江衍没说什么,丁点大的孩子知道什么叫喜欢不喜欢呢?又逗弄了会儿,才将孩子递给候在一旁的奶娘,说道:“等他能识人了,还这般跟我投缘,齐兄可愿他认个干爹?”奶娘接过孩子,笑着说道:“这么大点的孩子确实应该是不认人的,不过也许他真的跟江少爷有缘!”“干爹?”齐霄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惊奇是有的,却没多做考虑,竟揶揄道,“江兄可是说真的?真要是认了,也该认两个不是?”江衍笑了出来!可不是,他又不能给这孩子再找个干娘吧。这话说说也就算了,其实他并未真的放在心上,却不知齐霄却是上了心的。看着奶娘将孩子抱下去喂奶,江衍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有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感觉?”齐霄一怔,看了看江衍,见他面上似乎什么情绪也没有,仅仅只是随口那么一问。想了想,道:“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很神奇。一个生命传承着自己的血脉成长下去,像是一种延续。不过目前,更加是一种责任。”“江兄喜欢孩子?”见江衍不说话,齐霄问道。“不知道是不是叫喜欢,只有时候想,也许阿尧会需要个孩子。”生在皇家,对子嗣的看重应该更胜过普通家庭吧。“江兄怕是想多了。”齐霄却不以为然,延江衍一同坐下,“王爷那样的人,行事肆意,这些老祖宗血脉相承的积念对他而言,怕是抵不过你的一念之思。”“行事肆意?”江衍挑眉,“倒也是,从前就是个出尘的人,偏偏生在了入世的帝王家。那些邦国之事,真真烦厌得很,不怪从前便喜欢四处周游。”齐霄觉得江衍似有几分庸人自扰,出世还是入世,只要跟相爱的人在一起,又有何区别?齐霄:“王爷本该是个百事忙,千事忧的命,因为江兄,才万事心头过不是吗?”江衍笑:“你知道吗?如果我是女子,他独爱我,便这世间之人都会如你这般觉得,他心悦的是我这个人。可偏偏我是男子,且不说有几人能如你齐霄这般看得豁达,只怕人前人后,贱下之词数不胜数。”“江兄在意?”江衍皱眉:“他们心里想什么,与我何干?”“既是不在意,便不值一提。齐霄虽不算与你二人熟知,却也能看得出来,王爷于你,半点不虚。”齐霄郑重地看向江衍,“自古鞍不离马背,甲不离将身。江兄不是已经用这身白衫,换下了他一身戎装?孰轻孰重,还能更清楚吗?”江衍听着这话,不禁认真地看了齐霄一眼,突然觉得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被齐霄一语道破。一时间像是从迷雾中走了出来,脑子清醒了不少。是啊,自始至终,他所在意的也不过就那一人而已。只要那人在意的也只有他,还有什么是需要去想的?“齐霄啊,恨不能早相识。”夜里,天色已暗。江衍换上齐霄准备的一身夜行衣,将取下的梨花玉饰细细系在腰上,转身催促江小路。江小路现在直后悔,之前怎么没趁着自家少爷跟齐二少爷聊得很欢的时候回府报信!磨蹭着不放弃地劝道:“少爷还是算了吧,你还有伤在身,我们回去告诉王爷,让他派人过来打探就好了啊!”江衍挽着稍长的衣袖,瞥了江小路一眼,道:“少啰嗦,不想去我自己一个人去。”“嘶!”将袖子拉下的时候,突然感觉手臂上的伤疤刺痛了一下,又将袖子掀了起来,看了眼那道兰花型的伤疤。没有什么变化,不红不肿,仿佛刚才的痛感只是错觉。“少爷,怎么了?”“没事。”放下衣袖,挑起蒙面的黑色布巾将脸遮了个严实,踹了江小路一脚,率先走了出去。江小路无法,只得急急地跟了上去。江小路一身功夫都是江衍手把手教出来的,轻功自然也不差。跟着江衍一路起起落落,不多时,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白日里徐玑崇落脚的酒楼屋檐上。寻着之前齐霄命人打听好的房间找了过去,江衍一个翻身轻轻巧巧地跃到客房门外的廊上。收敛了气息,侧耳在窗边凝神听了片刻,侧身向落在自己身边的江小路竖起三根手指。江小路会意,屋内有三个人。小心地在窗纸上掏出一个洞,江衍向屋内看去。屋子里灯火有点暗淡,却还是能够看清屋内情形。白天见过的徐玑崇此时正在房内踱着步,细看之下,可见面上有些许不耐的神色。而在上方坐着的,正是白天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仆从。只是这个时候那人已经换下了一身仆从的衣着,穿着一身镶着金龙的杏黄色锦缎长袍,看着衣服样式眼熟得很。可不熟吗?他家王爷不就有好几件同款式的墨色长袍!“太子?”江小路从窗洞边抬起头,看向江衍无声地询问。江衍点头,虽然之前便猜了个大概,却还是有点意外。本以为在太子东宫之位不稳的时候,徐玑崇出了皇城已是冒险,却不知这少年太子竟也跟着出了城。此间看来,必是形势已经不容他们畏缩不动了。另一个人呢?适才明明感受到了三个人的气息,应该不会有错。江衍屏息朝屋内寻了一圈,便觉屏风后面还有一人,应是在更衣。能够让太子坐等,此人排场倒是大得很。耐心等候了一会儿,终于听见屏风后那人的脚步声传来,步履清浅,是个练武之人。江衍抬手示意江小路调整气息,避免暴露,便定定地看向屏风处。只见屏风之后那人走了出来,面容俊朗,却透着戾气。江衍眉头霎时间皱了起来!江傲。夜探江小路感觉到江衍一瞬间的情绪波动,再一看江衍神情,立刻跟着紧张了起来。他没见过江傲本人,所以并不知道这门内有一人就是现任毒门门主,那个曾经对江衍赶尽杀绝的同父异母的弟弟。见江衍立刻调整了状态,并未做声,江小路当下也不好多问,便也沉下心继续看下去。眼下这房内的氛围也有些微妙。一直安坐在上方的太子见江傲走了出来,原本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竟多了一丝隐忍,只看了江傲一眼,便将视线看向了自己手边的茶盏,一言不发。倒是一直不太安稳的年轻太子少师反应明显,立刻上前了一步,语带质问地开口道:“江门主,为何一定要约在这洛弥城见面?你可知此刻安定王就在这城中,太子本就处在风口浪尖,你这样是置太子于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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