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精神崩溃且死气沉沉的人,是很可怕的。沈国山低垂着头,眼里有泪。他仿佛很累。沈国雄恍惚间这才发觉,沈国山的脊背不如从前那样笔直挺拔了,竟有些耷拉弯曲,不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了,一代战神,也有苍老的那一刻。沈国雄的目光转移到了沈国海的身上,张了张不住颤动的嘴唇,却是欲言又止。沈国海的情况,兄弟早已了然。当年花了很大的功夫,才稳住沈国海的心态。而今,最怕重蹈覆辙。一旦记起从前,必然是死亡和毁灭的开始。故此,沈国雄、沈国山都提防紧绷,就是怕出现如今的情况。却没想到,千防万防,忘记防了最不起眼的狗洞,而且正常人也不会想到,自诩德高望重老爷的沈国海,一把年纪了还会钻狗洞,实属离谱。沈国雄长吁了一口气,眼睛又红了一圈。他踏步来到沈国海的床榻前,缓缓入座,看着瘦削落魄的弟弟,心疼了好一阵子。“大哥,我终究不好。”沈国山无力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沈国雄看了眼躺在床榻上正疲惫休憩的沈国海,便抬起手凝滞在空,犹豫半会才心情复杂地拍了拍二弟的肩膀,“国山,这一路而来,府邸的担子总是你在扛,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无能,不能为你和国海遮风挡雨,还得傍你武辉,赖以生存。”兄弟二人,忙忙碌碌大半生,难得坐下来袒露心扉,互说衷肠。“大哥,……”沈国山还想说些什么,沈国海却醒了过来。神色惨白如纸,额头沁出了密集的汗珠。头皮灼热,焦灼难受,沈国海一双手不停地抓抠头皮,指甲缝里都带出了血。“国海!”沈国山和沈国雄一并钳制住了他。“你冷静一些。”沈国雄急道。沈国海两眼茫然,泪如雨下,“我好痛,好痛啊。”头痛欲裂到他想亲手挖出自己的天灵盖,再一榔头一榔头去砸碎方才会感到片刻的舒服痛快。要不是兄长拦着,他恨不得把自己给千刀万剐了。“国海,是我,我是大哥。”沈国雄沉声道。“大哥——”沈国海定住,瞪大了眼睛缓慢聚焦,仔细看清了沈国雄的容貌。“二哥,我把二哥的饼弄碎了。都是我不好,我太不好了,你说我怎么这么没用,难怪爹只喜欢你和二哥,从来都不喜欢我,我生来就不配得到人的喜欢,我偏生还痴心妄想,想要得到器重,想要一身天赋,我怎么这么糟糕啊?”沈国海陷入了儿时的执拗,泪水簌簌,如断线的珠玉,掉落出悲恸。他的记忆,如同他阶段性的人生,破碎的镜子,被斩断成了好几截。每一截,都有着不同的极端和痛苦。沈国山的手握紧成了拳头,自责愧疚的情绪如海潮汹涌。“大哥。”他闭上了眼睛,“国海的这一生,终究是被我给误了。”沈国雄千万言语,如鲠在喉。手足三人,沈国海文武双全,是天赋造诣最好的人。偏生父亲以小窥大,从细枝末节里,推断出沈国海难堪大任,便将本该属于沈国海的位置,送到了沈国山的手上。父亲担心兄弟纷争,在沈国海尚且年幼不知晓的情况下,亲手毁了沈国海的前程和未来,就是怕沈国海心怀不甘,茁壮生长后因心怀恨意和不甘,沈府会出现手足相残的血腥丑闻。奈何世事终究不能两全“你又何尝不是,护了他一生。”沈国雄的眼里有泪,微笑地看着沈国山。沈国海许是喊累了,躺在床上,两眼无神渐而涣散失焦距,疲惫到呼吸声很重很深,眼尾有泪珠偶尔流出,如在干涸荒漠的绝望死鱼。“大哥,二哥,你们来了。”又好似“回光返照”,间接性清醒。他笑着看向两位兄长。“来了,怎么都不说一声,我去给你们沏茶。”他一面碎碎念,一面挣扎着起身。“大哥,你酷爱年份久些的君子茶,都是我亲手晒的,定符合你的口味。”“二哥,我知你喜酒,但喝酒伤身,你深受父亲器重,常年在外征战,少喝些酒。你还有一大家子要养,可不能倒下。”他像是无比清醒在人生之中某一个时间段,吐字清晰,条理分明。与平日里的糊涂模样,倒是截然不同。就像是回到了年少时。沈国山的心脏,一阵阵地抽痛。他怕沈国海熬不下去了。有些事。有些真相,哪怕被岁月流年掩埋,他还是想亲口道出,说与沈国海听。“国海……”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喟然叹息时便酝酿着措辞。怎样的辩解都显得苍白。唯有将原本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道出,才算是公正。“国海。”他又喊了一声。沈国海看向他。“二哥,你怎么,有这么多白头发了?是不是行军很累?”“听说你想娶郑家的姑娘,郑家是高门大户,武学造诣很强,二哥是在担心吧?虽然我不喜欢郑蔷薇,但她待你很好,二哥莫要负了她。”两位兄长听得此话,便能明白,沈国海偶尔的清醒还停留在尚未成婚的少年时期。那时,他郁郁不得志,不喜与两位兄长说话,厌恶都写在了脸上。却不曾想到,年少心底里的话,会在白发苍苍的晚年之际,以这样的方式道出。“好。”沈国山说:“听你的。”“二哥何时,这般听话了?”沈国海笑着说:“你倒是搞笑,该不会是心怀有愧吧,不过你确实该有愧。”他忽而委屈,红了眼睛,透着执拗的倔强。“爹剥夺了我的天赋,拿走了属于我的位置,捧着你去触摸天上星辰,二哥,我好痛,好痛啊。”沈国海的宛若,宛若晴天霹雳的惊雷般,叫沈国雄兄弟俩心头一震,似有电流狂窜进了四肢百骸,胸腔脏腑,情绪翻腾犹若骇浪,久久都无法平静,便保持着同样的姿势,震惊诧然地看着沈国海。他们自以为瞒得很好,沈国海并不知晓。但他们从未想过——或许沈国海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知晓。每当沈国海疯癫道出“好痛”相关的字眼,两位兄长都下意识觉得是和张霁有关。原来——也是有关年少被父亲放弃且亲手斩掉羽翼的悲伤。“你,早已知晓?”沈国山颤着声问。沈国海笑了,眼泪便如决堤的潮水奔流而下,湿了鬓发耳蜗。“那你为何不告诉我?为何从来不听你说过?”沈国山心有悲戚问。沈国海一贯是个急性子,吃不得亏,被人占了一点小便宜不仅要指天骂地,叫爹喊娘,还得去各路神仙菩萨面前嚎上数个昼夜方才罢休。武学造诣,文道才华,不如两位兄长之事,原是沈国海一生吃痛。是吃着饭都忍不住阴阳怪调的人。又怎会,隐忍多年不说?正因深知沈国海的性子,两位兄长方才不曾想过这方面。而今蓦地得知,只余万分震撼。原来——他们不曾了解过这个混吃等死了一生的弟弟。“为何要说?”沈国海反问,发红的眼睛,却有几分清明。老来,噙少年意气。他笑着问:“说出去,闹一番,让那些早就看你不痛快,巴不得沈家府邸作为废墟的环伺虎狼,借题发挥,让你难堪?还是让你在麒麟军面前,在皇权边上,毫无威严?”沈国山赫然瞪大了眼睛。沈国雄手掌颤了一下。是了——他们从未,真切地了解过这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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