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旺的这段传奇经历,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后来朝廷他妈的不够揍,反手剿灭义和团,再后来很少有人提及这段惨烈且令人愤懑的历史了。
德旺凝视着远方正走神儿,小德子带着师弟们背着好几杆大枪从远处跑来,&ldo;那些当兵的跑起来比兔子还快,你老看,大枪扔得到处都是。&rdo;德旺深知这种快家伙的金贵,面呈喜色。瞅瞅左右把小德子拉到一旁,深谋远虑地嘱咐道:&ldo;这是好东西,等天黑了找个放心的地方埋起来!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接着踅摸,往后必有用项。&rdo;
小德子最知师父心思,附耳道:&ldo;地方早看好了,神鬼不知。&rdo;德旺堵住小德子的嘴,&ldo;心知肚明秘而不宣,懂吗?&rdo;
小德子点点头,&ldo;我懂,师父。还有件事告诉你老,古典回家啦。&rdo;
德旺问:&ldo;回家怎么着啦?&rdo;
小德子摇摇头,&ldo;不知道。&rdo;
正文十三回为国尽忠洒碧血,图谋不轨赴黄泉中
古宅客厅内,包括厨子在内的下人们全都垂手恭立,他们知道将要辞退,心里全都不是滋味儿。古典跟古兴居中坐在太师椅上,老刘头尽职尽责的立在身后,二位贝勒分坐两旁,罗氏搂着光腚孩坐在一边。桌子上分放着若干推儿银元、大子儿和纸币。古典吃过了劲儿,不停地打着饱嗝,老刘头给古典的茶碗续上开水,&ldo;老爷,喝口水顺顺。&rdo;
古典咽下一口茶水,看看人全齐了开口说话:&ldo;兵荒马乱的谁心里也不踏实,这点钱给大伙散了吧,都回家照应老小去。老刘头跟了我大半辈子也没地方去,还留下照应院子,没嘛说的了,就这样吧!&rdo;
显然,事先已对老刘头做过交代,古典说到这儿,老刘头按人头散了钱币,&ldo;都别客气了,拿着,等太平了大伙回来接着伺候老爷。几位跟我赶紧收拾收拾去,老爷他们还有要紧事合计。&rdo;丫环、厨子等下人们领到足额的报酬,恋恋不舍地道了谢,随老刘头出去了。
古典看看二位贝勒,接着作战略性部署:&ldo;二位贝勒爷,眼下没处投奔,我看就先留在这儿。不管怎么着,还能保二位贝勒爷有口饭吃。英杰就把管家这差事顶起来,至于英豪,二爷你看……&rdo;
古兴说:&ldo;我看二贝勒还是跟我回去,柜上正缺个管帐的先生,这样,两边都有明白人帮衬。等过了这段难关,咱也别耽误二位贝勒爷的前程,再另攀高枝也不迟。&rdo;
古典见英杰英豪频频点头,便说:&ldo;我就是这么个意思,英豪跟租界里的人熟,有个麻烦还能通融,我看就着么着吧。&rdo;
到了这一步,二位贝勒也不端架子了,寄人篱下能到这个地步实属不易,哥俩自然说些客气话。英杰说:&ldo;您老人家这么体恤晚辈,真是慈悲到家了。&rdo;英豪也说:&ldo;我们哥俩纯粹鹰嘴鸭子爪能吃不能拿的主儿,只能给二位长辈添累赘啦。&rdo;
古典叹了口气,指指罗氏怀里的光腚孩,&ldo;谁让咱们是世交呢,旁的都甭说了,最让我拿不定主意的是这可怜的孩子。&rdo;古典心里是个嘛心思,古兴看得出来,起身把光腚孩领到桌子跟前比比高矮,征询地问:&ldo;大哥,我看个头行了,带到柜上学点手艺吧,也省你一份心思。&rdo;
罗氏闻听不等古典表态,站起来又把光腚孩拉回来,&ldo;我可舍不得!&rdo;像是马上被人抢了一样,紧紧搂在怀里。
古典不管罗氏如何点了点头说:&ldo;到柜上学徒得有个大号。&rdo;
这句话等于同意了古兴的建议,罗氏领着光腚孩出去回上房去了。不一会儿,传来罗氏的嘤嘤哭声。
按理说,老爷们儿议事无须女人参与,罗氏的不满和哭声并不影响议题继续讨论。古兴诧异地问:&ldo;这孩子怎么没名儿呢?&rdo;
古典答道:&ldo;连个姓都没人知道,哪来的名?只知道那死鬼叫煎饼秃,那个奸妇跟孩子&lso;吾儿吾儿&rso;的叫。&rdo;
沉默了会儿,英豪说话了:&ldo;好办,逢秃必癞,去掉病字头就姓赖。吾儿……吾儿就是五儿嘛,叫赖五挺合适!&rdo;古典推敲了一下觉得有道理,轻轻一敲桌子,&ldo;好,有学问!就这么定了。&rdo;
一夜无话,转天起来洗漱毕早早开饭,赖五穿戴整齐准备下卫去天津。趁大人们忙活着,赖五独自蹲在台阶上,望着墙角的小石磨悄悄流泪。罗氏懂得孩子心思,接着门缝看不下去,扭头趴在炕上拿枕头捂着脸呜咽。
古兴率先出来拉起赖五,赖五死活不挪窝,古兴有些急了,&ldo;说得好好的,怎么又不动换了?&rdo;古典心里急,但是不动声色,冷冷地说:&ldo;把他抱上车去。&rdo;
古兴抱起赖五朝外走,赖五挣扎着,终于嘶叫起来&ldo;爹‐‐&rdo;
赖五撕心裂肺的呼叫,引来善良乡邻们的围观和唏嘘,李三、酒馆老板等街面上的名人目睹杜兴、英豪、赖五上了车,乃至马车启动走出去老远,依旧舍不得离去。直到大车上了官道,赖五那孩子还探出头来叫唤着,&ldo;爹呀,我找不到你了‐‐&rdo;
马车渐渐走远了,赖五的哭喊声还在独流街久久回荡,致使硬心汉子们也禁不住泪水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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