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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第1页)

候船室内已然空无一人,检票口拦上了栅栏,火轮大烟筒&ldo;咕嘟咕嘟&rdo;冒出了浓浓黑烟,蒸汽喇叭发出沉闷的&ldo;呜呜&rdo;声,轮船就要解缆启航了。

世界上每天会发生无数大大小小的巧合,哲学家认为巧合是一种必然,存在于偶然里面。神学家以为巧合是缘分所致,任何巧合都存在因果关系,这种因果关系就是缘分,无因即无果无果亦无因。文学家则常常这样表述这一现象:说人生的每一步都是最关键的,并且不是抽象的每一步,而是具体的每一步。譬如今天这种情况,假设李元文和花筱翠,上了轮船赶紧找到自己的舱位眯起来,欧阳亮及其手下登上船,短时间也很难找到他们。况且轮船马上就要解缆启航,他们不可能全船都搜过来。

事情就是这么寸劲儿,现实恰恰是就差这关键的具体的一步。这两个亡命之人登上甲板,大概紧张的缘故吧,浑身都是汗涔涔的。花筱翠说:&ldo;你看这么多人挤挤杈杈的,在外面过过风吧。&rdo;李元文也觉得悬着的心不扑通了,一块石头落了地,过过风就过过风,自己不仅一身臭汗,裤裆更是需要过过风以去潮湿。再者说,这一走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特别是花筱翠还有些许恋恋不舍的心情,再看一眼大天津吧,尽管大天津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东西。

于是,二人扶着栏杆,并且面朝着刚离开的岸边马路茫然眺望。他们根本没想到,两名全副武装的兵士悄悄地来到身后,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突然大声喊道:&ldo;花筱翠!&rdo;花筱翠猛一回头,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两只胳膊像被老虎钳子夹住一样,提留起来就走。花筱翠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她不喊叫只是扭着身子挣扎,挣扎中踢掉了一只鞋。

李元文更不会明白,怎么会有当兵的在最后关口搅局,痴呆呆看着花筱翠在眼皮底下被架下船,不过他马上明白了一个事实,他沦落至此完全因了眼前的那个女人,没了那个女人何必染这一水呢?根据这个逻辑思维,他拾起甲板上那只绣花鞋追了上去。

眼见着花筱翠失去踪影,轮船已然徐徐离岸,李元文手里举着那只绣花鞋还是追到船弦。他只能追到这里,他被船员强行拦住了,不阻拦他会发生坠河的危险。他还想挣扎,那意思好像要跳下去,但是他没跳,木雕泥塑般凝固住不动了。他无法想象古兴带着两个陌生的人,会在这个当口出现在面前,并且目标十分明确地是奔他来的。就在他突然一愣症的同时,古兴用手一指,&ldo;没错,就是他!&rdo;

王警长大喝一声:&ldo;上!&rdo;与此同时老铁雄鹰展翅&ldo;嗖&rdo;的一声窜了过来。

李元文见状扭头就跑,跑到船头企图跳河没敢跳,驳回头跑入船舱。李元文慌乱是可以理解的,也符合他的人性和本能,其实他多余了。老铁并非真的是只老鹰,追到引桥时,船已离岸太远,试了试已经不可能跳上船了,一拍大腿止住步子。

古兴遗憾的感叹:&ldo;嗨,就差一步!&rdo;

这才叫到嘴的鸭子眼睁睁看着飞啦,王警长懊悔地直跺脚,竟然毫无顾忌地掏出大肚匣子&ldo;啪啪啪&rdo;连着朝天开了好几枪,枪声虽响,却被海河大潮滔滔浊浪的巨响湮灭了。

回到古联升已经后半夜了,王警长将马鞭扔在桌子上,解开领扣喘着粗气。古兴招呼上上下下准备夜饭,自己亲自端茶给王警长消火,&ldo;王警长先喝口水败败汗,饭马上就得,我从来不沾酒,今天趁着这难得的机会跟二位老总开开戒。怎么说咱们也是老乡亲,家兄的事还得仰仗二位高抬贵手呢。&rdo;王警长端起茶碗一饮而尽,&ldo;我怎么高抬贵手,这么大的人命案,一个人不抓,这就结了?&rdo;

古兴苦着脸申诉着:&ldo;叫你老说说,眼见这真凶跑了,咱又不能去满州那边拿人,总不能让家兄顶罪吧?&rdo;

老铁一拍桌子,&ldo;家奴犯法,东家不顶罪,难道让俺们警长顶罪?&rdo;

古兴急忙摇晃两只手,&ldo;老总别急,我说的绝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能不能有个缓招儿,或者说……&rdo;

王警长感觉肚子实在挺不住了,截住古兴的话茬,&ldo;行啦,嘛话都别说了,赶紧填肚子,把两匹马给我喂足实了,吃完了饭还得立马返回去。你古大老板想出什么好点子,到静海县警局找我吧!&rdo;

古兴愣愣神儿,扭头朝外头吆喝:&ldo;赶紧上酒上菜上饭,麻利儿着!&rdo;

送走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官面儿,古兴跟一摊稀泥似的摊在椅子上。崔氏见古兴没魂似的一言不发,爬上炕拍着被垛嚎哭起来,吓得石头和燕子围在崔氏面前喊娘。孩子一围上,崔氏哭得更起劲了,&ldo;你爹跟大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可怎么办呀……&rdo;

古兴一言不发,见崔氏哭起来没完,一股热血冲脑门子,端起茶壶&ldo;啪嚓&rdo;摔在当屋砖地上,&ldo;嚎,嚎就能去病免灾!&rdo;崔氏止住了哭声。稍顷,见当家的没再采取进一步的暴烈行动,带着征询的柔和语气说:&ldo;当家的,那你可拿主意呀!&rdo;

古兴慢慢站起来,搓着手在屋内来回走动,全家人都盯着他。

智慧的大脑终于开了窍,古兴突然停住脚步,&ldo;石头快取笔墨来!&rdo;石头赶紧取来文房四宝在桌子上铺纸研墨,古兴提起笔看了看窗户。古联升后宅的所有房子,跟当时这一带殷实人家一样,都把窗户改造成一半玻璃一半窗户纸的。下半截镶玻璃的部分挂窗帘,上半截无数&ldo;卐&rdo;字窗楞格糊纸的部分,必要时可以从屋里开启,类似现代建筑的紧急出口,也是观察时辰的参照物。古兴见窗户纸已经泛白,拍拍石头,&ldo;天快亮了,我自己研墨,你出去让福子把车套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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