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越想越糟心,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声。“陛下有烦心事?不如奴才叫雯兰过来,陛下与她说说话,也许能排解忧愁。”青林一边说着,一边往浴桶中加热水;他早就注意到李淮奇怪的目光,心中很是纳闷,料想也许李淮不信任他才会如此。“说起雯兰,”李淮惬意地靠在浴桶上,漫不经心道:“她说你对她十分照顾。”青林微愣,颔首道:“雯兰与奴才都是伺候陛下的,偶尔互相帮一把。”李淮懒懒地抬眼看他,嗤笑一声,“事到如今,你还要这么与朕说话?”他的语气极轻,青林却听出了怒意,赶紧躬身行礼:“陛下恕罪。”“扶朕起来。”李淮冷冷吩咐道。青林赶紧扶他起身,取过厚丝帕将他全身擦干净,再为他穿好中衣和披风,扶他坐到龙床上。李淮刚坐好,青林便跪到地上。“知罪了?”他面无表情地拢了拢披风,说完这句话又有点想笑,毕竟前几日他也问过言时玉“知罪吗”。青林没回答,只是将身子放得更低了,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李淮见状有些不悦,心想此人还不如雯兰干脆。“你是聪明人,看得出来朕对雯兰不同。朕把雯兰当做亲妹妹,不会让她永远做宫女。她年纪小,心思全在脸上,我看得出她对你的情意,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吧。”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平静地说出这段话。李淮垂眸盯着青林,见他肩膀绷紧了一些,按在地上的双手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骨节泛白;他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起身,撇开身份直视李淮,目光认真而坚定。“奴才明白雯兰的心意,也十分感激与珍惜她的真心。”青林说着又磕了一个头,继续诚恳道:“奴才自知身份低微,根本配不上雯兰。不过奴才希望陛下明白,奴才对雯兰一片真心,纵使此生无法与她长相厮守,也愿护她周全。”青林说完又磕了三个响头,额头贴着地面没有抬起。李淮的不悦稍稍减退,方才那番话说得还算像样。“雯兰虽然胆小,但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若你们两情相悦,朕也不想做棒打鸳鸯的恶人。朕只有一点颇为介意,你……”李淮顿了顿,斟酌了一下说辞,继续道:“你是内侍……”“陛下请恕奴才欺君之罪!”青林开口打断他。李淮瞳孔一震:“你是假太监!”“求陛下恕罪!”青林又磕头。“你……”李淮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恍然大悟,难道雯兰口中所谓青林的把柄就是这个?察觉到他的疑惑,青林解释道:“奴才第一次陪陛下出宫那日,奴才去找雯兰,与她相撞,不小心暴露了……”“等一下!”李淮脸色铁青,俯身冷声质问:“你……”“奴才不敢!”他赶紧摇头否认。李淮的脸色缓和几分,头疼地摆摆手,示意青林退下。殿中彻底静下来,他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仰面躺到龙床上,疲惫地闭上眼睛。要不然日后让言时玉收青林为义弟吧,如此一来勉强配得上雯兰。他总算能理解几分老父亲嫁女儿的心思了。翌日早朝后,赵岐又带着各式各样的补品来到明宸宫,刚行礼起身,言时玉也到了。二人并排站在殿中央,神色皆不善。李淮佯装厌恶言时玉,含笑的明眸只看向赵岐,温声道:“赵大人往后不必行此大礼。”赵岐不屑地瞥了言时玉一眼,恭顺地拱手道:“臣子对陛下行礼是天经地义之事,老臣感念陛下体恤,但礼法不可废。”他话中有话,句句都在讽刺言时玉。“赵大人就是太讲究繁文缛节才会格外迂腐。”言时玉讥笑道,抬眸看向李淮,语气恢复严肃,“陛下,过完年后就要春耕了,江南几城还未从之前的天灾中恢复过来,几位官员送信进京,希望朝廷考虑到灾情,酌情调整往后一两年的赋税。”李淮若有所思地点头,其实不只是江南几城的百姓过得苦,其他城镇的百姓也一样。先帝晚年喜好侈靡的坏毛病愈演愈烈,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言大人,赋税归户部管,也该户部尚书向陛下请示;方才你说江南官员送信进京,看来是送到你的手上了。既是朝政大事,何不几封奏折直接送到陛下眼前?你与那些人有书信往来,难保没有结党营私的嫌疑啊。”赵岐郑重其事道,自从李淮与言时玉决裂、李淮已得到兵符之后,他更加不把言时玉放在眼中。纵使上次他因言家和刑部尚书侥幸逃脱,总不会次次都如此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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