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平指着钟瑕肿胀的脸颊,睨向钟清,声音携了一丝愠怒,“事情尚未查清楚,你便将你弟弟给打了?我知你要说什么,无非是四郎开了一家妓院,而你那小妾恰好是妓院中被你赎身的,你认为你弟弟觉得这个孩子有辱门楣。”
“父亲,您竟知晓。”钟清被父亲逼视地不由退了一步,呐呐张口。
“我怎会不知,若不是我在暗中扶持,你以为凭你弟弟就能和十三郎撑得起那?就拿你那小妾的事情来说,连我都是在你要纳妾时才查出她曾在那里待过,你当真以为以四郎那玩乐性子,他能知晓?”
若非看在十三皇子的份上,他怎会出手帮自己这个傻儿子。
钟清被自己的父亲说的哑口无言,见范妙菡让两位婢女将她扶出,忙过去搀她,范妙菡却是推开了钟清搀扶的手,直直跪在地上,泪如雨下,“父亲,就算四弟当初不知晓,但我入府已有时日,他怎会不知。”
她说得动情,虚弱抚着小腹,仿佛在怀念那尚未出世就夭折了的孩子,忽的神情一狠,“何况,何况这红花是在四弟的院子里发现的,而点心经手之人除了四弟便是二娘!”
院子里站着的下人闻言,俱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出声大气儿,有胆儿大的暗暗瞟向二娘,只见女郎亦是一身肃然而立,端的是凛然正气,贵女风姿,与这同是贵女出身却没落了的范姨娘简直是云泥之别。
“你那意思便是咬定,我和四弟,总有个害了你的。”钟澜为范姨娘的打算弯起了嘴角,只是那一丝丝嗤讽的笑意在触及范姨娘旁真正悲痛的钟清时戛然而止,凝着范姨娘的神色也愈冷。
范姨娘闻言,抚着肚子瑟瑟,神情似是委屈隐忍,央求郞主主持公道。
钟平皱眉,“你既刚刚小产便无需出来了,来人,送范姨娘回房。”
范妙菡哭嚷,“郞主,请容我在此看着害我孩儿的凶手浮出水面,不然我不甘心!”
钟清接过婢女递过的披风,为范姨娘披上,陪着范姨娘一道跪在地上。“父亲……”
钟澜见状心底亦不无失望,按住想要出声的钟瑕上前一步,又将钟瑕护在了身后,“父亲,范姨娘护子心切,便让她留下吧,反倒女儿有一言想问范姨娘。”
钟平:“准。”
钟澜不去看长兄,直勾勾地盯着范妙菡,“府医早就为姨娘号过脉,直言因姨娘以前用过虎狼之药堕胎,伤了身子,这胎迟早会滑落,姨娘为何贿赂府医让府医不要声张?”
堕胎?钟清愣愣转头看向范妙菡,他从不知,以前妙菡为他堕过胎,也不知这胎保不住。
范妙菡低着头,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惨然一笑,“除非情非得已,哪个当母亲的会舍得将自己的孩子打掉,我,我也只是想让他在多活些日子。”
钟清见她这番模样,便想起他退婚后妙菡所受的苦难顿生不忍,流落千鸟阁非她所愿,那些遭遇也非她所愿,他无大志,文人性情,惟愿与心爱的人共赴白首之约,却不想即便他将妙菡放在身边仍护不了她周全,妙菡那话直戳了他心窝,既是怨老天不公,亦怨亲人不容,同样的,还有对自己无能的痛恨,没能保住他们共同期待的孩子……
“妙菡,孩子以后还会有的,至于这桩,父亲定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钟平看着他曾最中意的长子变成今时这幅模样依然是沉默,是长久以来失望累积,反而不指望他说出什么好来,倒是这些时日以来,母亲对四郎的管教令他有了盘算。
“如果长兄指的是交代是真相大白的话,那自然是有的。”
“钟澜,你什么意思?”钟清看着钟澜与往日不同的冷清模样,莫名生了一丝不安。
范妙菡紧紧拽住了钟清扶着她的手,模样不甚凄楚,“如今我孩儿没了,你还想如何对付我,莫不是要逼死我你才满意了不成?”
“妙菡……”
好一对苦命的鸳鸯。如此挖着坑地推她那鬼迷心窍的长兄跳,钟澜眸中寒意闪烁,总不能看长兄在同个女人身上栽两辈子。“颂曦。”
范妙菡迎着钟澜的目光,不禁往后缩了缩身子,露出一丝强作镇定的怯意来。这一幕落了钟平眼底,自是看透,扫过阿姈冷静处理的模样,便放心交由她来。
颂曦将五花大绑的彩霞带了过来。
“那不是彩霞么,怎么身上背着包袱,像……像……”
“像逃难去似的……”
“她不是侍候范姨娘的么……”
底下压低音量的细碎议论起,惹得范姨娘身子颤抖得更是厉害。
“父亲,这个婢女正打算从我们钟家逃跑呢,请父亲准许我来处理此事,问个清楚明白。”
钟平看着隐忍怒火,却将弟弟护在身后,由她出头的女儿,心里欣慰,说道:“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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