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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ldo;苏北？我怎么听童飞说，你是上海来的。&rdo;

&ldo;十几岁去的上海，老家在苏北，所以还是苏北人。&rdo;他说完这句便自在了，抬头看童飞。童飞事先已交代了他的情况，看来已承认认识他。严天佐忽然觉得童飞这人还不坏，想给他一个表示感谢的眼神，可童飞目不斜视盯着另一个方向，于是作罢了。

&ldo;来北平做什么？&rdo;

&ldo;听戏。&rdo;

&ldo;听戏？在上海不能听吗？上海现如今可是比北平热闹，多少好角儿都南下捞金了，还难为你专程跑来北平听戏。&rdo;

&ldo;我是来找余老板的。他不南下。&rdo;

廖正恺恍然大悟似得点点头：&ldo;是是是。这倒让你给说着了。&rdo;他朝身后招招手，另一人抢在童飞前头走了出去，回来的时候端了杯茶，递给廖正恺。

廖正恺喝茶。不等他问，严天佐接着说：&ldo;我是青帮的，想必您也知道了。我来北平确实是来看戏的，又认识了几个朋友，就多耽搁了一两个月。陈午阳原是我同山，一年多前就离开上海了，这次在北平碰见他，才知道他是来北平跟日本人做生意的。&rdo;

廖正恺把茶杯朝后递，童飞没接，是另一个人接的。

严天佐说：&ldo;我带着朋友来看《红娘》。&rdo;说到此处，提审他的警察不屑地哼了一声。严天佐知道开门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他和曹恩凡抱在一起的样子。

严天佐不理会，继续道：&ldo;看了个开头，陈午阳的人把我叫了出去。因为之前见他，他说下个月有余老板堂会要请我去，我以为是跟我聊聊这事儿的，就跟着去了。谁知道我刚进了他车里，他司机就拿枪顶着我脑袋，问我是不是青帮派来查他的。&rdo;严天佐伸手比了一把枪的姿势，指着自己眉间，&ldo;枪就这么指着我，说不怕那是吹牛。&rdo;他放下手，&ldo;我只好顺着他的话说，说是来查他的。然后我朋友就找着我，把我救了出来。我们俩跑，身后追的人越来越多，不知怎么就被警察抓住了。&rdo;

&ldo;怎么伤的石田？&rdo;

&ldo;石田？&rdo;严天佐抬头看廖正恺，满眼迷茫，&ldo;石田是谁？&rdo;

廖正恺回头看童飞，童飞立正，对他点点头。廖正恺起身朝外走，问道：&ldo;那个陈午阳呢？&rdo;童飞答：&ldo;也在羁押室。&rdo;

门被关上，严天佐听不到他们说话，只听见巨大的落锁声。椅子凳子都被撤走了，他只好寻了个墙角，继续坐着。

他真的不认识什么石田，他也大概感觉到石田不应该是他打死的。他刚才说的基本是实话，他能说的如此淡然，是料定陈午阳需要隐瞒的更多，如果被当局知道他是革命党，十次八次都不够他死的。曹恩凡呢？他们会不会也去审讯他？有童飞替他开罪，他应该没多大事吧。自己如果逃不了，他怎么办？严天佐后悔在胡同儿里跟他说的那句话了。其实，他严天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童飞倒是可以依靠的。虽然，那样的话，他死也死得不甘心。可总比没人照顾的好。

他那一枪真的打死石田了吗？要是真的，他会被枪毙吧。就这么死在北平，他那个亲哥之前有没有想到过？他应该不会意外，也不见得会多难过，毕竟没把事办好，还搭进去自己一条命，他哥哥会觉得他没用的。但多少还是会伤心，看报纸登出消息的时候，三个大字&ldo;严天佐&rdo;赫然映入他双眼的时候，相依为命的手足死了，他哥哥应该伤心的，说不定还会后悔，当初不应该让他来北平。可是，恩凡说的对，不来北平他们就无法相识。这么一想，似乎都是命。

严天佐越想越累，越想越乱，迷迷糊糊睡着了。

之后两天，食水都是按时送来，倒也没渴着饿着。后来又被审讯过两次，好在没动粗，这让严天佐放心不少，知道至少也不会对曹恩凡动粗。

其实，严天佐想多了，曹恩凡是直到事发第三天才被审讯的，审他的人是童飞。

说是审讯，既然让童飞来了，实际叫做看望还差不多。童飞拎着个大提盒，进来的时候刻意压了压帽檐，看曹恩凡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玉米饼没咬两口，放在碗里。胡子拉碴的，身上都是灰。

有人搬进来桌椅。童飞叫了声：&ldo;恩凡，坐过来。&rdo;一个警察给他解了手铐，曹恩凡缓缓起身，坐到了桌旁。其他人出去，把门锁上。

童飞打开提盒，里面是几样菜，几个馒头。一个铁壶套着棉套，里面装的是梨汤。童飞给曹恩凡倒了一碗。&ldo;尝尝，我姥爷昨天盯了一下午熬的。&rdo;童飞递给他一条湿手巾。

曹恩凡接过手巾擦手，没有抬头，盯着那碗梨汤：&ldo;康爷爷知道了？&rdo;

童飞摇摇头：&ldo;我这几天都在警局，没去看他，他来找我知道的。&rdo;

&ldo;让老爷子担心了。&rdo;曹恩凡放下手巾，喝了口梨汤。香甜慡口，顿时嘴里有了滋味儿。

童飞笑说：&ldo;跟我急了，挥着拐棍儿在警局闹了一上午。说你是鄂托家六爷的独苗，要是在我手里有个好歹，他就去撞汽车。&rdo;童飞摘下帽子，露出额头，&ldo;看这个。&rdo;

曹恩凡看他额角起了个青紫的大包。

&ldo;一拐棍儿就给我种了个枣儿。&rdo;说完，童飞把帽子带回去，宽慰地冲曹恩凡笑了笑。

曹恩凡心知他在给自己说笑话解心宽，跟着笑笑，把碗里剩下的梨汤也喝了。

&ldo;康爷爷拿我爷爷当亲兄弟，对我也好。&rdo;

&ldo;你是亲孙子，我是外孙子，当然对你好。&rdo;童飞又给他夹了个馒头，让他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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