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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严天佐要走了，曹恩凡自然舍不得，可昨晚他那句话，够他知足一辈子了。曹恩凡趴在桌上，摸着茶壶把儿，转来转去，既无聊又高兴，痴痴地笑着。

小个儿的西洋钟被罩在玻璃罩子里，轻轻地敲了五声。曹恩凡等地犯困，迷迷糊糊枕在自己胳膊上，忽听&ldo;吱呀&rdo;一声。

&ldo;恩凡！&rdo;

曹恩凡坐起来，看严天佐大步流星跨进来。四目相对，彼此笑笑。严天佐拉起曹恩凡的手，说：&ldo;走了。车在外面等着。&rdo;

曹恩凡拴好门，跟着严天佐上了车。洋车师傅照顾二位坐稳，而后抄起车把，亮堂地喊：&ldo;走嘞！&rdo;

曹恩凡一路上低着头看脚，自己的布鞋和严天佐的皮鞋。严天佐则斜睇着他，昨夜里那黄酒上头的感觉又来了，他想说点什么，终是没说。倒是曹恩凡开口问他：&ldo;什么戏？&rdo;

&ldo;哦。&rdo;严天佐猛地一被问，脑子里一下空了，伸手去怀里摸戏票，摸到一半想起来是《红娘》，但还是装模作样把票拿了出来，借着暗淡的灯光说：&ldo;红娘。&rdo;

&ldo;西厢记？&rdo;

&ldo;嗯。对。&rdo;严天佐莫名地有点紧张，又把票放了回去。

曹恩凡也是不自在的，这不自在里还带着点心有灵犀。车夫跑得快，耳边有呼呼的风声。这风吹透了曹恩凡，又吹向了严天佐，无形的情愫，随着这风流淌到彼此心间，谁都明白，谁都没说。

哈尔飞门口的大水牌子上挂了一圈电灯，把中间的戏名和主演的名字照的明晃晃。戏院外挂着五米来高三米来宽的大海报。海报上的红娘娇滴滴俏生生，好一个二八佳人。

戏院门口一众名流前来捧场，互相拱手抱拳，逢迎客套几句，躬着身子彼此让着往里走。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却有种自成一体的规矩体面，看京戏的人独有的做派。

严天佐先跑上了楼梯，虽然一身西服革履却没半分稳重。曹恩凡在他身后拎着长衫下摆，一步步往前走，忽听后面一声：&ldo;小六爷！&rdo;

转身一看，是康爷爷拄着跟玛瑙头的拐杖，颤颤巍巍地往楼梯上走。

曹恩凡紧忙回声搀他：&ldo;康爷爷。您慢点。&rdo;

&ldo;恩凡也来啦！&rdo;

&ldo;来了。您自己？&rdo;

&ldo;嗨！&rdo;康爷爷夸张地叹口气，&ldo;本来说有人请童飞那小子，那小子说最近城里巡防任务重，让我跟家等着，说让我替他来，有人上门接我。我一想，哈尔飞又不是不认识，自己先来了。&rdo;

严天佐回头找曹恩凡，才看见他在楼梯下面扶着康爷爷。他又噔噔噔地跑下来，往康爷爷身后望了望，见没有旁的人，便笑了笑：&ldo;康爷爷。&rdo;

&ldo;这是……&rdo;

隔了一个月，这位八十来岁的康锡哩家大爷爷显然是忘了。曹恩凡见严天佐表情略僵，接过来说：&ldo;严天佐，我那个朋友，去您家把您桂花树砍了。&rdo;

&ldo;哦哦哦，&rdo;康爷爷拍拍脑门儿，&ldo;是你啊。嗨！快别提了，你把我那树砍了一半儿下去，没几天花儿就都败了。&rdo;

&ldo;是吗？&rdo;严天佐笑着走到康爷爷右手边，搀着他说：&ldo;我那枝倒还一直开的很好。前两天才败了。&rdo;说完，跟曹恩凡对视一眼，二人心领神会。曹恩凡无奈摇摇头，俩人一左一右搀着康爷爷上了台阶。

到了门口，严天佐递上两张票给人检查。&ldo;老爷子，您票给我看看。&rdo;

康爷爷愣了，拄着拐杖笃笃笃，转身往回走。

曹恩凡伸手拦住他：&ldo;康爷爷，是不是请童大哥的人带着您来就能进？您知道那人叫什么吗？&rdo;

&ldo;不知道不知道。&rdo;康爷爷挥着拐杖往下走，&ldo;不看了，不看了。&rdo;

曹恩凡架着康爷爷的胳膊，叫他稍安勿躁，回头对查票的人说：&ldo;能不能问问你们管事的，哪位客人请了巡警总队童飞队长，这位是他姥爷，姓康锡哩的。&rdo;

那人一听也是有来头的，不敢怠慢，回身进去找人说了两句，又出来说：&ldo;您稍等，问清楚了就来。&rdo;

不一会儿，一个西装打扮的人走了出来，问：&ldo;哪位是康锡哩家大爷爷？&rdo;

曹恩凡搀着康爷爷走到那人跟前，说：&ldo;这位就是。&rdo;

那人很客气，躬身给康爷爷问了声好，说：&ldo;老爷子里面请。我们陈午阳陈先生恭候多时了。&rdo;

严天佐眉毛一动，看着那人。

康爷爷进去，那人回头看曹恩凡和他身边的严天佐：&ldo;您二位，是一起的？&rdo;

曹恩凡摇头：&ldo;邻居，碰上的。&rdo;

那人客客气气地点点头，没再多问便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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